但林既到底不是以前的林既了,多年驰骋商界他早就练就了立刻镇定,把自己防御得无懈可击。
所以只是一个眨眼,他内心的风暴就被一块布轻轻盖过,他的微笑恰到好处,“高二的时候我们是同班同学,不过当时我在班上不太说话,你不记得也很正常。”
相十方点了点头。
谢照风一手拉着一个,把他们俩都带了进来,“别站在门口寒暄了,快进来坐。”
在场的其他人都矜持地欢迎着他们,林既明白这些欢迎是给相十方的,所以他也宣宾夺主的开口,只是点头致意。
相十方自然是坐在正中间,林既则是挨着谢照风。
谢照风应该是这次聚会的发起者,他充当着调和气氛的作用。
“瞧瞧我们相少爷,一年没见,出落得越发俊俏了。我说十方,你出国的这一年,该不会去角逐好莱坞了吧?”
“你以为谁都想你那么不正经?”沙发上的另一个人笑着接过话茬,“十方在国外一年,就把家族企业扩大了百分之五十,这能力,我看整个雍市都找不出能媲美的。”
相十方喝了口红酒,不发表见解。
大家都了解他的性格,该喝的喝,该笑的笑,但在场的只有谢照风真正有资格开相十方的玩笑,其余都是应和。
林既确实看到了除相谢外的两位高中同学,他们倒还记得林既,但眼中还是带着惊讶。
“我记得你以前带着副眼镜,也不爱说话,做什么都静悄悄的,现在变化可真大。”其中一人说。
“对对,我们以前还坐过前后桌你还记得吗?当时你好像有过一个星期没和我说话的记录。”
林既手握成拳,抵着下唇轻笑,“我记得我们前后桌过,但可不记得什么一个星期不说话,你怎么回计算过这个?”
“当时闲的咯。高中之后就没听过你的消息了,现在在哪儿高就?”
林既礼貌地递出了一张名片。
他们接过后,眼睛皆一睁大,“华福沅总经理?林既你混得可以啊,我妈经常带着个牌子的首饰。”
林既谦虚地摇了摇头,“这称号看着不错,实际上三天两头往外跑,累人。”
“在聊什么呢?”谢照风凑了过来。
林既下意识看向相十方,他被三人围绕在中间,神色平静地答话。
“这是林既的名片。”
谢照风一看,“嚯”了一声,对林既不加掩饰的赞扬,“发展不错,你这个年纪就是总经理,未来不可估量。”
“年轻的时候跟过董事长走南闯北,也是靠着这份情谊才爬得比较快。”林既云淡风轻地说。
他的话激起了他们的好奇,便纷纷问他是什么故事,林既信手拈来曾经闯荡的事例,他很会讲故事,风趣杂糅进每个词句中,会让人心照不宣的,情不自禁的倾听,然后靠近。
正说着,林既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说了句抱歉,就出去接了。
看到来电人是谁,他无声说了句粗话。
“林叔,你到了吗?”宋理原像是刚睡醒。
林既用一秒的时间来权衡,然后果断选择把宋理原这个包裹甩给其他人,“我这边有突发事件,叫别人去接你了,把包间号说清楚点。”
“哦。”宋理原说了,又不安地问:“你不会叫我爸来吧?”
“也许呢?”林既说,“赶紧醒醒酒,都已经成年的人了,还总在外头喝得烂醉。”
宋理原哼哼唧唧地辩解了几句,就挂电话了。
林既想了想,拨出了一个号码,“……喂,小姚是吗?我是林既,你还在公司吗?办公室有哪个经理在?行,你跟他申请公车,来xx会所接一下少东家,他在三楼的415号房,麻烦你了。”
林既再走进包间里,相十方一个人坐在了沙发的另一头,在旁边,摆放着一个留声机,屋中悠扬的古典音乐正是出自于此。
林既整理了一下衣襟,走了过去,他的仪态大方温和,“请问,可以坐在旁边吗?”
相十方看了他一眼,颔首。
林既落座,“海顿的《小夜曲》,之前有段时间我睡觉前总会听。”
“《小夜曲》会让人心情平和宁静,谢照风不懂音乐,净做不适时宜的事。”相十方淡淡道。
“他也是想让你觉得开心。在这样优美的旋律下聊聊天,也很惬意,不是吗?”林既的声音微微放软。
相十方偏头看他,“你也喜欢古典音乐?”
“听了几年,但仅了解一些名家,还是门外汉级别。”林既对他眨了眨眼,“我对这方面的兴趣,还是来源于你呢。”
相十方语调毫无起伏,“哦?”
林既不胆怯他的冷淡,反而放松下来,露出怀念的目光,“你当时在学校可是风云人物,好多人都喜欢你,在某个汇演上你登台演奏小提琴,台下的女孩子嗓子都叫哑了。不过,我第一次听你拉小提琴,是在高二刚开学,那是个阴天……”
林既的眼前好像出现了那一幕,相十方是那么的神圣,林既在那一刻成为了他的信徒。
林既的描述很动人,但近十年前的事他说得那么生动,反倒有些虚幻,所以相十方并不动容,依然是:“我不记得了。”
林既理解地点头,“也是,就像一场大雨,没人会记得某颗雨水曾经落在哪里。”
他这话的语气很轻,又很复杂,有遗憾,有自嘲,有无奈,相十方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他们没聊多久,谢照风就说话助兴了,他把相十方拉到身边,热情地和他喝酒,旁人也举杯同乐,林既只握着一杯果汁,安静地看他们欢乐。
原本这是为了给相十方举办欢迎会,里面的一切布置都是按相十方喜欢的来,但谢照风喝了几杯酒,大脑开始兴奋,就让大家唱歌,相十方不知道喝了多少,也不反对,只是一言不发
地坐在旁边,喝了一杯又一杯。
林既有些担心,就过去小声劝道:“你开车来的吗?少喝点儿吧。”
相十方转头看了他一眼,漆黑的眼眸中,像刀锋一闪,漂亮而凌厉。
林既的呼吸停了片刻。
相十方又面无表情的继续喝酒。
旁边的人悄声告诉他:“相少今天早上回国,去了程家一趟,估计是心情不太好。”
林既了然,在商界相程两家不对付是众所皆知,自从七年前相程俩家联姻关系彻底破碎,他们就成为了对头,近些年相氏的发展势如破竹,已经动摇了程家的地位,相十方作为和两家都有关系的人,想必也顶受了不小的阻力。
林既没什么立场去宽慰他,能做的也只有默默把酒拿远。
绕是如此,相十方还是醉了。他喝醉后很安静,一动不动地坐着,不仔细观察还看不出来,他直勾勾地盯着人,还颇有压力。
散场后,谢照风自己也喝昏头了,说话还大舌头。
林既问相十方:“有人送你回去吗?”
相十方不说话,只是看着他,虽然这眼神没有焦距,但林既的心脏还是砰砰跳。
他只好去问谢照风:“相十方怎么走?”
谢照风拍拍胸脯:“我送他!”
林既嘴角抽搐,“你还是别开车了,需要代驾吗?”
“没问题!”谢照风傻乎乎地说。
林既说:“那你在这里等等,我叫代驾过来,然后服务员扶你出去。相十方,我送他回去。”
“好的,好的。”谢照风醉醺醺地点头。
林既把相十方扶起来,把他的胳膊架在肩上,他问:“还能走吗?”
相十方还是沉默,但林既从他沉重的躯体可以得到答案。
这家伙看着高高瘦瘦,还真重。
林既的表情有些吃力,扶在相十方腰上的手不动声色地占了下便宜。
出了会所,走下台阶时林既的脚一个不稳,他生怕摔着相十方,就把人往怀里一带。
猝不及防的,林既和喜欢了十年的人拥抱了。
雨还在下,淋在身上,却一点也不冷。
林既把相十方放进车里,才意识过来自己并不知道他的住处在哪儿,思索了片刻,他心里有了方向。
林既把相十方带回了自己家。
他大概有一个月没回家了,今天回国第一时间是去往公司,直到现在才回来。而他也从未想过,有一天竟会把相十方也带回来。
一进家门,林既还没来得及开灯,就感觉到脚上被一个毛茸茸的玩意儿蹭着。
“姑奶奶,大晚上的别吓人。”林既说着,按下了开关。
霎时一片光明,林既低头,看到了脚边一直肥硕的狸花猫,正仰头看着自己。
“还记得我吗?”林既边关门边问。
名为姑奶奶的狸花猫“喵”了一声。
“饿了?等会儿我在给你添粮。”林既把无法自理的相十方扶回房间。
当他看到相十方躺在他的床上时,有种非常不真切的感觉。
就算是距离最近的高中,也未曾有过这样的情况,可十年后重逢,竟不可思议成这样。
相十方躺着,不太舒服地扯了扯领口。
他还穿着外套,这样躺着必然不舒服,林既便帮他脱了。他一开始并没抱着龌龊的心思去做这件事,可当他把手伸向相十方的领口,想替他解开几颗扣子时,这感觉就不对了。
……好像,过界了。
林既心里分明理智的明白自己不该趁人之危,动作却依然不止,他缓缓解开了相十方的纽扣。
漂亮性感的锁骨初露端倪。
林既的手颤抖地停留,最终还是克制地收回。
他坐在床沿,手撑着,身体微微俯下,认真地看着相十方。
相十方眉头松开,他这人一直俊秀得带着距离感,也只有闭上眼,才削弱了些冷淡。
“相十方……”林既轻声叫着,像是想叫醒他,又想生怕叫醒他。
“相十方。”林既又说,他慢慢地,握住了相十方的手。
“相十方。”
林既心里感叹,这样完美的手,怕是他只一勾指头,就能倾覆世界。
“……十方。”
林既忐忑而虔诚地,轻吻了一下相十方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