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大姐姐叫人送来了两份嫁妆添礼,大姐姐贵为太子妃,她送给二姐姐、三姐姐的添礼,带去了婆家是不是要供起来呀?”地龙烧得暖和的房间里,墨汐媛坐在桌前,看了在核对礼单的林氏问道。
林氏听了哭笑不得,应道:“你姐姐送来的东西是宫中制品,变卖不得。但也不至于要供起来,不过是比寻常贵重物品更重要些。不得损坏,不得变卖,仅此而已。而能得了宫中的制品,便只是放在厅中,都能叫人高看一眼。”
墨汐媛点点头,手里拿的是一套五彩宝石门面,别的不说,仅是其中这件镶嵌五彩宝石的项圈就精致奢华得夺人眼球。在她手边,是与她手中一样的一套门面,她随口说道:“二姐姐和三姐姐都是一样的添礼,倒也省去了以后两个姐姐因此生疏。”
墨汐媛说得随意,不想被林氏拍了下脑袋,冷脸教训道:“这背后议人的功夫是从哪儿学来的!你二姐姐、三姐姐如何,岂是你一个小妹能挑理儿的?下回若是再背后议人,小心我罚你去祠堂跪上两三天。”
墨汐媛也知不好,被母亲这样教训了几句,便吐了吐舌头,顺手把门面盒子给收起来了。末了,起身抱住林氏的手,“女儿再不敢了,娘亲可不要气坏了身子。要是娘亲因此伤了身子,女儿可就罪过大了!别的不说,爹爹第一个就饶不了女儿。”
却说在房里伺候的人只有林氏的心腹,本是在帮忙核对礼单的丫头闻言忍不住笑出声,后知后觉不妥,赶忙收了笑声,却没收回脸上的笑意。
如今墨修没在朝中任职,倒是醉心于创作,力求在文坛上留下自己的身影。如此一来,没有公务缠身,墨修陪伴妻女的时间到底是多了,夫妻二人又回到了蜜里调油的好日子了。
被自己女儿打趣,又有贴心心腹在场,林氏面上故意恼怒,吓喝道:“你这小妮子,竟敢连为娘的都敢调侃了。今儿晚上的晚饭便省了,无端养了个没大没小的家伙!”
墨汐媛赶紧求饶,晃着母亲的手臂笑得欢喜,看着桌上的添礼,想到了赏赐这些的大姐姐,笑得更欢:“那我可是要去寻大姐姐了,娘亲这儿舍不得吃食,大姐姐可是不会嫌弃我吃得多的。”
林氏点了她的额头,把她推开了些,继续打理从宫中来的添礼。想到在宫中已经许久没有消息的墨挽歌,林氏惦记道:“不知你姐姐近来如何了,这么多日了,也不晓得送信出来。如今老爷没了官身,唯一不方便的就是出去皇宫了。”
墨修正巧是推了房门进来,听到了妻子刚才说的话,脸色不太好看,眼里隐有几分哀愁。
林氏见他脸色不如何,心隐有不安,问道:“老爷,发生何事了,怎么您脸色不太好看?”
墨修扫了桌上的物什一眼,皱着眉坐到石榻上,随手拿起了小几上凉透了的茶水,牵长了喉咙就把茶水给喝完了。
林氏放下手里的东西,示意婢女带了女儿下去,听得合门声,林氏已经走过去了,“老爷这是怎么了?”
墨修沉默半晌,抬头看着林氏,勉强挤出个笑容来:“我从外头回来,马车在集市内无端惊了,差点扰了百姓,幸得有一男子牵制住了马。本是要答谢的,没料到牵制了马的是个无家可归的乞丐。我瞧着可怜,今儿又得他所救,便想着给他在府中寻个差事儿,到底给他个安身之所。”
墨汐媛蹦着到父亲旁边,听着一颗心跟着悬起来,拉了墨修的手,目光上下打量着。发现父亲身上没有伤的模样,才松了口气。
“老爷可是伤到了哪儿?”林氏一听便揪了心,连忙问道。
墨修握着小女儿的手,摇头宽慰道:“没有没有!马儿被制服得及时,我无碍。只不过还得劳烦夫人,在府中帮他安排一个活计。”
林氏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走过去,坐在对面的椅子上,道:“这还不容易吗?就是砍柴烧火这些也总有让他做的活计,只是……他毕竟是救了你,老爷你这般安排他会愿意吗?也不能叫他卖身,倒不如给些银两就算是答谢了。”
虽说如今墨修不再是官员,可依旧是住在墨府里,本来的生意和庄子支撑着,一应开销也是绰绰有余。府中伺候的依旧是那些人,别说是再加个一人,就是再来十个也无妨。只是,到底不是攥在手里的人,未免不能放心用着。
“夫人呀,你倒不必这般谨慎,乞儿能有什么坏心?更何况,我如今不过一介平民,又有何引人惦记的?就是砍柴烧火的活计,也就是了。”墨修摸着女儿的头,随意说道。
林氏想了想,便点头了,“那便听老爷的吧。”
“话说,表哥上一回来书信已是七日前了,不知如今在何处了,不知道那两个小子如何了。”林氏叫人上晚饭,接着又随口说道。
“小子的事不必担心,你莫不是不放心?我对我的舅兄可是放一百个心呐。”墨修看着小女儿一脸欢喜,可没分心纠结在外头的两个年小的儿子。
林氏无奈瞪了他一眼:这东上京中,除了墨修,怕是再也找不到一个如此不重视儿子的人了。
当初是自己提出让表哥带两个小子去见世面的,不想如今反而是自己在操心担忧。
墨汐媛拿了盘中的点心吃了一半,皱了眉头转身塞到父亲口中,“这点心怎么不甜啊。”
“你这丫头,怎的这般没规矩!”林氏柳眉倒竖,瞪得墨汐媛吐了舌头不敢说话。
墨修却闷笑着,将女儿塞来的点心几下吃完了。
不过是府中多了个奴仆耿巳,其实于府里众人并没有多影响。不过,众人知道这个耿巳救了自家老爷,可怜他原先又是个乞丐,他年岁不大,待他颇为照顾。
而耿巳也是个话少又勤快的,因此让人待他更亲近。
耿巳在后院做砍柴的活计,闲时便帮着将后院的几个大水缸填满水。他这般闷不做声地做事,倒是叫人看重他。估摸着过了一月,灶房里的生火小厮生了重病,一时缺了人,便是后院的管事姑姑便做了主,叫耿巳到灶房帮忙。
灶房的活计轻松,耿巳做完自己该做的事,还依旧到后院帮忙砍柴。一时间,得了后院众人的一众夸赞。
林氏几次问话,也知道耿巳这般勤快,一时间便为自己一开始的猜忌感到不好意思,又吩咐了人将耿巳的月银又加了三成。
要说墨府如今最紧的事儿,无非是两个庶出的姑娘要出嫁,整理嫁妆什么的比较费心思而已。
老夫人已经闭了院门两三个月了。
她到如今也没能理解墨修辞官的事,任凭是墨修解释了几回,也依旧恨着自身在宫中逍遥的墨挽歌、恨着一日做主整个墨府的林氏。只是没奈何,墨挽歌在宫中,又贵为太子妃,自是奈何不了她,而林氏——如今墨府做主的是她,府里的人多是林氏的,若是跟她唱反调,指不定受气的是自己。
这么一来,老夫人只能眼不见心不烦,关了院门。
转眼便是腊月初一,今年的天气冷得早,这日夜里便开始下雪。
不过,这夜的雪还是一粒一粒慢慢旋下来的。东京百姓前一日夜里睡下之前,才将门口扫了个干净,翌日起来便看地上多了一层白色。
有的店家早起开了门,看着街道上白茫茫的,裹紧了身上的衣裳,吸了鼻子开始做活了。
清扫街道的人刚刚清了雪,天还没亮全,就有几辆马车拖着满满的几车衣裳陆续路过街道。
酒家的掌柜看了这些衣裳,笑着对邻居做吃食的掌柜说:“听闻这些分配到京中各处做出来的衣裳,都是东宫的太子妃安排的。眼看着天都冷了,这应该是最后一批送去北地的衣裳了吧。”
“可不是嘛。这些日子几乎每日都有、陆陆续续的,送去北地的衣裳都要有几千件了吧。”点心铺子的掌柜看着那一排的车,每车叠得高高的衣裳,“这些衣裳都是能保暖的,这些啊,做成了实物,没得油水,定然是能够送到灾民手中的。”
“说来啊,太子妃不仅心善,也是为我们百姓真心实意着想的。要是换成别人,定是考虑不到这一层的,要是拿了白花花的银子赈灾,能不能用到百姓身上还是一说呢。”酒家老板哼了一声,摇摇头。
那边的点心铺子掌柜想起什么,忽然说道:“太子妃如今怀着身孕,还帮着太子解决北地赈灾的事,说来,太子妃可真是贤惠。”
“太子有贤才,娶了个太子妃,也是贤惠,有福的,不就是你我这般的寻常百姓嘛!”酒家掌柜一双不大的眼睛挤在一起。
“这倒是!这倒是啊!”
哥儿两一番闲话,倒是轻松。地上覆了一层白雪,不过,也不妨碍了一辆接着一辆的载满了衣裳的马车驶往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