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杰卡尔德现在是焦头烂额,他再也冷静不下来,一直在骂着“*”,上半场还剩八分钟,教练猛地灌了一口水,示意不换人。
场上有嘘声也有支持的声音,但这些卡洛斯都听不见。
他一直在失球,失球,失球。他再也无法判断出球的方向,他引以为傲的视场变得狭小,眼前好像是血液染成的帷帐。
卡洛斯摔倒了很多次,他头发上的泥水被冲掉后又再次裹上去,金发乱成了一团淋湿的稻草。中场哨音吹响的时候,他整个人跪倒在了地上,胸口的纹身向刀割一样疼。
教练早已默默劝了自己多次,但现实却让他不得不把卡洛斯换下。他欣赏他一手培养的大将,可比赛不是他欣赏就行的。队员们因为卡洛斯的两次重大失误早就有了不满,若不是队长拦着,有几个球员恨不能在卡洛斯身上踢上几脚。
“下半场你在场边先休息一会吧。”里杰卡尔德沉默了一会,将帕子递给不发一言的卡洛斯,“我知道你不想说,但我只希望回去了好好调整一下情绪。下个星期还有欧冠。”
言罢,教练叫了替补去热身,被喊到的人明显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了,每一个主力的失误,都是为替补创造的绝佳的机会,现在——他要把握住这个机会。
当年的卡洛斯,不照样也只是替补吗?因为主力中场受伤,才一战成名。
“巴萨教练决心换下卡洛斯,我们看到,替补已经在场边热身。卡洛斯明显脸色不好。”解说指出,“这也算是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吧,当年卡洛斯就是在诺坎普替补上场,凭借第一次出征欧冠就捧回冠军的威名挤下了中场,成为巴萨主力,而现在,不知道这位替补是否有实力成为下一个幸运儿呢?”
解说的话字字戳心,苏清嘉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将护照和钱包装起来,出门打车去机场。
她住的离机场有些远,戴高乐航空公司告诉她,一个半小时候有一趟飞往巴塞罗那的客机,她握着手机再三感谢。
对球迷而言,比赛看得是两队的争斗;可对她而言,比赛她需要看的,只有她的爱人而已。卡洛斯的表演已经结束,这场比赛已经毫无意义了。
“沈柯,你告诉我,卡洛斯这是怎么了?他今天状态出了什么问题?”现在比赛还在继续,作为球员,卡洛斯必须等待结束才能离场,她打不通他的电话,只能再去问沈柯。
沈柯也是才知道卡洛斯的事故,他开着车在球场外停车,雨水打在车顶上啪啪响,他连连安抚道:“贝拉,你先别急,我现在也刚到球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别着急,我马上就进去。”
机场在播报登机提示,苏清嘉叹了口气道:“我现在马上回来,要是你见到卡洛斯,一定要让他稳定情绪,不要冲动,沈柯,你一定要帮他。”
“嗯,我会搞清楚的,你放心。”沈柯顾不得打伞直接冲出去。
苏清嘉看了看时间道:“我要出发了,先挂了,待会联系,记得,要让卡洛斯冷静。”
沈柯答应,可事态转变得太快,让他无力挽回……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这场雨一直没有停下来,诺坎普球场在风雨里显出了经历百年的飘摇。
主帅对着南看台虔诚地鞠躬——因为他的判断失误,没有即使换下队员,这种种原因让巴萨战败,国家德比尊严扫地。队长伏跪在草皮上迟迟没有起来,雨水打在他的背上,掩盖了他的声音。
可所有人都看得出,这位世界足球先生在哭泣。
三比零。
他们从来不曾在这样的豪门对决上看到过如此惨烈的成绩,整整九十分钟的比赛,巴萨一再失利,在队伍明显具有又是的情况下,将胜利拱手让人。
有球迷大声呼喊:“卡洛斯滚出巴萨!”意外得到了一众观众的支持,场面陷入混乱与斗争当中。
卡洛斯坐在替补席上痴痴傻傻地看着大屏幕上鲜红的数字,他裹了件黑色的大衣,那么安静地坐着,像是一件脆弱的瓷器。
回到更衣室,谁也没有说话,寂静的房子里都是沉重的呼吸声。
里杰卡尔德勉强撑起微笑周旋了一会记者,走了进来。
地板还有些湿滑,队员们各自在擦着头发,整理着行囊。
教练敲了敲门板,他的眼神有沉重的疲惫:“不想相信也必须相信,我们输掉了这场比赛,这场比赛,我们大家都有责任,我会找个机会和大家还有董事会作出检讨。太久没有尝过失败的滋味了,巴萨太骄傲了。”骄傲到轻敌,骄傲到失败。主席台上的标语在闪烁,可他们没有贯彻这样的一份精神——“不止一家俱乐部”。
教练转过身,准备离开,却又停住脚步,沙哑地说道:“还有……卡洛斯……算了。”教练又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没有将话说完就离开了。
卡洛斯坐在地上木木地看着蓝白色球鞋,恍若未觉。
灯光白嘎嘎地照着地上的积水,没人来和他说话。
沈柯找到他的时候,其他球员都已经离开了,他披着大衣努力把自己蜷缩起来,骨骼因为紧张而发颤。
“走吧,别这样。”沈柯从他的柜子里翻出毛巾来,“卡洛斯,我们回家吧。”
卡洛斯依旧是置若罔闻,沈柯摸着他身上冰凉地可怜,他故意站起来没好气地道:“贝拉在路上了,你要是准备呆在这就呆吧,要是贝拉回来了,我……”
还没等他说完,卡洛斯就把他整个提了起来,掐着他的脖子前后摇晃:“你说贝拉回来了,她在哪,她回来多久了?你说啊,说啊!”
沈柯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失控的卡洛斯,他的喉咙被卡住了,眼前的男孩脸色惨白双目灰暗,他感觉的脖子上的力道在一点点加重,“你……咳咳……放开我,卡洛斯……我现在,说不出话来,咳…咳…”
卡洛斯似乎被惊吓到了,他赶紧收回手,藏到背后去,吞吞吐吐地说:“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他一直后退,直到贴到墙壁上,他才觉得有一点点的安心。
人与陌生人交往的心里安全距离是1.22米,而他离沈柯离了两米远。
他眼神定格在门外,没有与沈柯直视,话语模糊。沈柯从他刚刚过激的反应中醒过来,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贝拉要再三提醒他一定要让卡洛斯冷静下来了。在他的印象里,小金毛一直腼腆无害,却从未想过,他有一天会变成一只发怒的猛兽,不,不像是发怒,更像是害怕得寻求着一切力量来保护自己的幼兽。
沈柯往前踏了一步,却看见卡洛斯紧张地把手摆成了防御的姿势,他只好悄然退回去,对着他喊道:“没关系,你不用紧张。卡洛斯,贝拉让我叫你去接她,她今晚要回来,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听到“贝拉”这个单词,卡洛斯才垂下了手,点点头:“我要给她打电话。”他的手机还在沈柯手里。
沈柯将手机给他,“贝拉现在应该还在飞机上,我们先出去,等会再说好吗?”作为一个巧言善辩的律师,沈柯用了十足的耐心在劝着他。
足足说了五分钟,卡洛斯才把手机放回衣兜里,说什么也不让沈柯碰,沈柯想给他拆根棒棒糖,可卡洛斯瞪着眼睛摇头。
他们从球场出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沈柯找工作人员借了把伞,雨势依旧。
一群想着抢占头条的记者还是坚定地守在外边,见到两人出来,就跟蚊子见到了鲜血似的,一窝蜂地涌上来,前后左右将他们团团围住,闪光灯“喀嚓喀嚓”灼得人疼。
沈柯尽可能地护住身后的男孩,可记者的差点没把他一把推到地上去。
话筒和摄像头像□□短炮般对准了卡洛斯。
“卡洛斯,对于这次比赛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卡洛斯,教练下半场换下你,你有怨言吗?观众表达了对你的不满,你会做些什么呢?”
“是什么原因造成你精神恍惚?你是不是在嗑|药?”
“……”
记者七嘴八舌地提问,哪怕他有那么一点点反应都足够报社好几次头条消息了。
但卡洛斯还是什么也没有说,沈柯挤进去推开记者,道:“大家让一让,让一让,现在卡洛斯有急事,麻烦配合一下好吗?我保证,会在合适的时间召开记者会解释今天的事情的。”
听到经纪人的保证,有些记者慢慢退散开来,但仍有不死心的继续提问,不肯放过。
站在最外层的高个白人言语犀利,“卡洛斯,是否是因为《太阳报》传出的消息致使你的女友对你失望,造成你的失误?请直面回答我的问题。”
他是《太阳报》的记者,沈柯记得他。
周遭好像一下就安静下来,雨水滴滴答答,卡洛斯抬起头来看向那个白人,就在记者满心以为他要回答的时候,卡洛斯大力推开眼前的人,将白人记者身边的摄影机猛地摔在地上,之后狠狠地打了记者两拳。
一切都发生地很快,白人记者的嘴角涌出鲜血躺倒在水塘里,卡洛斯走近他一步,他就胆怯地往后缩着。
“我不想回答你的问题。”卡洛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灰色的眼眸里像是有乌云滚滚,记者全都噤声,不敢动作。
沈柯再次跑到卡洛斯跟前护着他,朝周遭的记者鞠躬道歉:“对不起,不好意思,卡洛斯今天心情不是很好,我们会支付今天的一切损失,并在记者会上向伤者道歉。对不起,请让我们离开。”沈柯感受到身后男孩压抑的怒气和沉重的喘息,他现在挺不待见这群傻|逼的记者的,但也没办法,表面上的道歉还是要作全的,可他心里也明白,今天无论怎样,卡洛斯打人已经成了事实,现场这么多人围观,要封口几乎不可能,他现在首要的就是稳住卡洛斯的情绪,带他离开这里。
没人敢去拉《太阳报》的倒霉记者,纷纷向后退,腾出了一条路。他们一方面在庆幸受重伤的不是自己,一方面又在想着这般重大的新闻绝对能拉动报纸的销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