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个年轻小伙子,看来也是新垦队的,在那里蹲着谈论今天早晨发生的事,他们没有见过何大山,或者见了故意要说:“我出门时,听到公孙大伯院门口嚷嚷的,什么事啊。”那个脸盘较大、如番瓜的的问。
另一个,脸近似倒挂的茄子,长而下巴向右撇的说:“大伯的干女儿,叫刘夷的,和人家胡搞,被派出所的抓住了。
那丫头,原来有对象,跟过来的,要回去,大概丫头不让走,嘈嘈!”
茄子脸转过脸,看一眼大山,大山羞得抬不起头,一个男子汉,最丢人的,是自己对象或老婆被别人抢走。
“听说龙川跟来的,还是北京大学的,才华超群,原来他俩就好,到这里就变心了。”番瓜脸说。
茄子脸说:“李家有钱、有势,北大顶个屁用?”
就这样,何大山听着他俩的闲话,再去附近渠上看看水井抽水,看看饱满呈黄的大片麦地,度过了漫长时间,汽车终于来了。
他快跑去上车,他在这里也算待了一段时间,一些人认识他,包括车主司机。就是这样一辆名叫“老爷子”的面包车,外表破旧,里面寒酸,灰尘扑扑,何大山真的认为自己遭了斜才来到这鬼地方。
这鬼地方,使他失去了爱情、失去了最美好的创业时光。一个人,无论小伙、姑娘,被人甩掉都是比较伤心、感受生活灰暗,自尊心扫地,无颜见人。
而自己甩掉别人,都感觉兴高采烈、精神百倍,而不管别人的痛苦,这就是人性最可恶的一面:自私。
自尊是自私最直接的表现,自尊的反义词是虚荣,自尊心特别强的人,往往容不得别人出头。何大山自尊心扫地,就是自感别人夺去了他的爱,他的爱只有他占有,别人无权干涉、不能夺去。
他不想自己的纰漏、自己的过错,以为见到的都是真实,别人越解释他认为越有事,这里关键的一步是信任,他对刘夷并不信任,他不相信她的为人。
还有一点,他在高中就学过“现象与本质”的原理,可是他从不以此分析现实,像赵括一样“纸上谈兵。”现实的原汁,比他所理解的,复杂的多。
再有一点,是他致命弱点,他以为自己北大毕业,刘夷不过是高中生,他瞧不起她,而一个北大生,被一个高中生甩掉,多么丢人?
接下来他所遇到的,又是他没有想到的。
在车上,这两个“新垦队”的人对大山很客气,给他让座,给他攀谈许久,他们嗑瓜子,给了他一把,何大山感到这两个土包子,对他是诚实的,于是各自留下了电话号码。
坐了一个半小时的“老爷子”,总算到了龙川市的汽车站。当天无事,大约过了一个星期,这两个人约大山去“西坡”玩。
西坡,是龙川市不错的地方,那里白杨树耸入云天、林边还有一个天然的芳草地,长着各种当地农民叫得出名的草:扁扁草、狗尾巴草、红条子草、骆驼刺、红沙草、珍珠草等。
其中红沙草、珍珠草羊最爱吃,这时候,草地边上有老乡放羊,再过去,就是和烽火台坟场遥相呼应的西坡坟场,坟场过去,就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滩。
一共四人,他俩带来一个人,叫他狗**。都是骑共享自行车去的,车子停在白杨树林里。准备玩一天,都带了饭。带了一副羽毛球拍、一个排球。
中午在草地上吃饭,有带午餐肉罐头、有带牛肚罐头、有带凤尾鱼罐头的,何大山家里条件差些,他妈给炒了个辣椒炒肉,他带了油条,一个瓶里装了豆浆。
吃着、喝着,狗**要喝豆浆,大山自己还没喝,就给了他,狗**喝了一口就喷出来,手一摊,上面有只苍蝇在手心的豆浆里,“妈的,你害我?老子好好的教训你!”
何大山哪知道人家是故意找茬要打他,向他解释,“我家的豆浆是我娘亲自磨的,不会有苍蝇,”狗**说:“还不承认?”
他就捡起草的石块朝何大山打来,他飞速躲过,他还是认为豆浆里有苍蝇,还说:“大哥,请原谅。”赔了礼。
但此时他们三个人围住他,何大山才明白今天郊游,是他们三人的阴谋,有意安排,此时实在太晚了,三个都是小伙子,围攻一个人,易如反掌,除非会武功。
而何大山不会,他虽灵巧如猴,俗语说:“三拳不如四手,”前后夹击,很快被番瓜脸从背后抱住。
茄子歪脸正面狠击数拳,打他鼻梁,马上鼻子流血,狗**手里握着鹅卵石,一拳击他胸脯、一脚踢他裤裆时,再横撇一拳,正好打在他嘴上,咔嚓一声,何大山的一颗门牙掉了,然后三人跑了。
何大山盯住一个番瓜脸猛追,一脸的血,鼻子、嘴巴还在流血。无论怎样,他一定要逮住一个,报今天的仇,可是受伤后的他,开头接近番瓜脸,但这人看去笨,也相当灵巧,眼看追上了,跑向田野,跨过一条很宽的水渠,通过田埂跑进土墙围住的农家宅子,何大山一嘴、一鼻子血,身上青色休闲服胸前也血迹斑斑。
这家偏养着一条黑斑白毛藏獒,从场院麦草堆那边,扑上来就咬,何大山只好回头跑出宅基范围,藏獒训练到家,并没有跑来伤害他。
他想:这家肯定和他有联系,何大山放弃了追番瓜脸。
但是他没有走,他就在那里蹲着、在水渠上跑着等着,绕着那个宅子转圈,他看见宅子里的红砖房子和另一个宅子土房连着。
天黑了,他绕去东边宅基土墙的入口,有个老乡蹲在地上吃饭,见他来,站起来。
何大山尽量和颜悦色问:“大伯,你们和那家什么关系?”老乡大约五十来岁,比较诚恳,一口龙川市乡下的土话,看见他嘴上、下巴上、衣服上都是血,吓了一跳,他说:“邻居。”
何大山问:“他家几口人?都是干啥的?”老乡一时琢磨不准他是干啥的,杀人犯?身上那么多血。
他老伴从灶间出来,老汉说:“老两口,有儿子、女儿,在金沙县那边。”
这家和那家有一堵砖墙隔开,有一个破门,一把大铁锁挂着,何大山老实说:“我被两个金沙县人无缘无故打了,鼻子、嘴打坏了,他们跑了,有一个就跑到那一家院子里。”
老汉让老伴开了破门,何大山进了门,那藏獒又跑过来,要扑上来,被一个干瘦小老头叫住:“谁,什么事?”
何大山说:“大爷,你过来看看,我被人打成这样!”干瘦小老头说:“你被人打了,与我们无关。快走。”
何大山恳切地说:“大爷,打我的人,我明明看见逃到你们的院子里。”
小老头说:“没有看见谁跑到我们院子里。你走吧!”何大山此时跑过去,要进门搜查,但那只藏獒把住门,他再朝前一步就要咬,藏獒大如小牛,凶猛异常,何大山试了几次,最终放弃走了,他越想越越生气,今天的事决不不放下。
他想暂时回去,明后天再来,他沿着水渠走,走到灌溉机房,看见有个方向抽着水,他把鼻子底下、嘴上的、衣服上的血洗了,四面看了看,记下这个村庄:那个躲藏打他恶棍的那栋房子、宅基范围。
藏獒在嗷叫,跑出来,向这里观望,被主人牵住,大概拴在狗棚了。他再次过去,进了宅子的土场院,看看有没有番瓜脸的影子,可是所有门都关死,只有藏獒对着他嗷叫。
看来,今天晚上不会再有好结果,他再等在那里有一个小时了,才悻悻然走了。脚步很沉重,仿佛背着一个巨大的屈辱的包裹,这里,将是他注意的一个重要的目标。一条皮筋牵着他。
自从他被打追到这里,曾经有人打来电话,被他关机了了。这时打开手机,已经有十几条消息,其中有他父亲、母亲打来的、有李豹打来的、有刘夷打来的。
他想:这被刘夷猜到了,“你等着瞧,你会后悔的。”这话的意思,不放过他,要惩罚他的忘情负义,那么,这次挨打,是不是与她有关?
何大山不得不边走边考虑这个问题,难道她唆使别人来打他?他和她真的有那么深仇吗?这里,他想到了李干,他把李干鼻梁打塌了,逃走了。因为没有钱,他赔不起10万,现在,李干和刘夷通奸,他会不会找人来暗算他?
这里,何大山似乎对那三个人合围打击他,有了一定程度谅解。不过,自己鼻子纵然被打塌,那一颗牙齿之仇不能不报。
他恨刘夷忘情,偷到李干的怀里,这是他和派出所人、队上人亲眼见的,她刘夷赖不了,他想:“你先背叛我,怪不得我再离开你!”
他给刘夷拨了电话,一阵呜啊—呜啊之后,听到刘夷问:“什么事?冤家!”旁边还有人的声音,好像是李公子,何大山有一阵揪心的痛。
“忘情之人,活的挺高兴,我被无缘无故地打了,你到高兴,是不是你找人暗算我?你叫我等着。”
刘夷没有堵住电话,问李干:“你找人暗算他了?”
何大山隐隐听到李干说:“他死了,你也问我?把我鼻梁打塌了,没有给我赔钱、正儿八经的赔礼,一走了之,我还要找他呢。”
何大山说:“我鼻子打坏、打掉了一颗门牙,不是你们暗算我,是谁干的?等着瞧!”
何大山很生气地关了手机,加快脚步回去,看见路边有一辆共享自行车,他扫码之后骑上走。
但是,何大山想起那天晚上,他和刘夷的通宵爱,他又禁不住浑身来劲,人家毕竟是纯纯的大姑娘,处女,鲜血染红了她垫在臀下短裤和毛巾被,就像今天他受伤的鲜血一样,有这样巧合的事吗?
也许是冥冥之中神的安排,是替她来惩罚他,以前、在他走之前,他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个?对于她来说,还有什么比她处女的血更珍贵的?她为什么哭的那么悲伤?
何大山想到这里,似乎感到今天他应该被打,应该受此惩罚,如果的确是她唆使的、或者是李干叫人暗算,他都可以谅解。
他妈开门时,何大山不提挨打的事,掉了一颗门牙,说是自己骑共享车太快,在西坡摔了一跤,门牙嗑在石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