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豹使刘夷敬佩的是,当他意识到家族的威望并不能使她在意、反而使她讨厌之后,他就背离他的家庭,甚至讨厌他的家庭,虽然,刘夷还不能断定李豹的父亲是不是贪官,而李干,一个腾格里边缘的乡长的儿子,出门香车宝马,他是哪里来的钱?是李干靠双手发的财,还是老子贪污、行贿受络得来?刘夷心里怀疑。
这一天红梅来了后,刘夷就问起了李干家有钱的来路。出乎意料,红梅对李乡长有客观的评价:
李乡长曾经一芥村民时,倒卖过黑瓜子、倒卖过牛、羊、骆驼。当时黑瓜子市场上便宜,他8毛钱一斤买进,三块钱一斤卖出,李乡长脑瓜灵,通过李高官租了一节火车厢,半车箱宰杀好的牛羊肉,运到省城,统统以高一倍的价钱卖出去,赚了几千万。
李龟寿乡长,说话大大咧咧,流着老式的分头,嘴头子上给人开会说:“清正廉洁”,实际上,不给他好处,什么事也办不成。
常胜乡、仁德村村长公孙鸟,就是安排钱大包收电费的那个,要承包常胜乡所有的开荒地,开村委会,在会上以高姿态说:“谁承包呢,举手?”
当时举手的有三个人,可是这三个人有个共同点,就是没有钱,承包所有开荒地,一年至少投资二三十万,这三个人投资二三万,可以;投资投资十万以上,没有这个经济能力。
实际上,公孙鸟也一样,但他和乡长是同学、农业银行有他弟弟作保,他贷款30万,前年洋葱吃香,他把乡里一半开荒地种了洋葱,谁知道,去年洋葱市场不吃香、过剩,他的洋葱烂掉了几吨,羊、人、牛天天吃洋葱,羊肉多有了洋葱味。
去年,他儿子考上大学,公孙鸟大肆挥霍请客,桌上牛羊肉、鸡鸭肉算是低档的,大龙虾分黄龙虾青龙虾,一只龙虾200元,还有一种鱼,叫鲍鱼,五六百块钱一斤,都是有钱人吃的。酒,喝四五百元一瓶的,剑南春,这顿酒宴,花了十几万,加上农田拔草喷药、放水灌溉,打工的一天不少于50元,这一年几乎花完了贷款。
他认为贷款就是国家给农民钱花,贷款是个说法而已,谁知道有人告到省里,省里来人开大会,当众宣布公孙鸟要还这笔钱,公孙鸟傻眼了,勒令他每年还十万,这笔钱三年还清,公孙鸟没有办法,只好给胜龙舅爷磕头认错借钱还贷。
李乡长表面上给人家办事公正,开会传达上面文件一丝不苟,俨然是个照章办事的好领导,人家叫他“传声筒”。刘夷听了红梅的介绍,对村里情况有所了解。
红梅和大妈都是希望她拒绝李干的来访,这样的人,惹不起,躲得起,你一个城里人,也就是暂时在这里住几天,得罪了他也无所谓,反正要走,他也不敢怎么样。
刘夷想法与她俩不同,她对红梅说:“梅子,那天我不是和你说过,要在这里投资创建西部骆驼开发公司。”红梅点点头说:“我没有忘。”
刘夷说:“这里是村长、乡长的地盘,拒绝和他接触,不是自寻绝路。”红梅说:“不是说你们公司投资的么?”
“投资,包括固定资产和流动资金,固定资产就是厂房、车间,屠宰场,剪毛车间,养殖场,这要占有一部分戈壁滩,即使是无用不能长麦子的地,都是国家的,属于常胜乡周边的,有常胜乡管辖。”
红梅说:“我以为不长庄稼的地是废弃地,没人管,照你说来,我们还可以变废为宝?”
“姐,将来这些纯石子地,我们的科学家可能会、或者现在已经有这么一种机器,它有几个部分做成:粉碎石子机、化石为泥机,种子洒落机,你看到的是:一片能长出庄稼的田野。当然,那时,人类的生命科学也已经发展的了更高的层次,改变基因,人类也许不吃饭了,只需晒一会阳光、喝点水就行了。”
红梅听到刘夷那么富有科学的幻想,对于她不上大学感到非常遗憾。“不过,妹妹,你对李干提高警惕,我怕你被他骗!”
刘夷说:“有了钱,摆宽,自以为花花公子讨人喜欢,其实这是富贵病,他不见得真的那样坏!”
但大妈进来说:“他花那么多钱,就是要得到你啊,我的丫头,他还不怀?这叫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刘夷说:“妈,他耍的手段你都看出来了,依我看,不算高明,也不算坏,他够笨的。他送的,你尽管收下,来者不拒,叫他偷鸡不着蚀把米。
反正他有钱,妈你缺钱,你的骆驼还没有变成钱,毛也没有变金子。好的手段,别人开始是看不出来的,就像我们经理,派一个女车工和外国人谈判,外国人一看是工人,气得就要走,可是这个女工几句话,外国人不得不佩服,最后到厂里来参观,把所有需要的产品都定购了。外国人现在还不知道我们经理派这个女工,是计谋!”
“丫头,”妈笑出了眼泪,“我哪世修来的福,有了个怎么聪明漂亮的女儿。可妈还得告诉你,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红梅说:“他谈过许多女朋友,都是谈了一二个月就锛了,有几个姑娘的父母找到他家来,要他赔偿精神和肉体的损失。我们是提醒你,不要上当受骗。”
李干一连几天不来,钱大包也没出现,刘夷就知道他玩的是欲擒故纵的把戏。妈天天在家,红梅天天陪着她,猜想他也是田鸡一跃,必先蹲下。
夷子身体恢复得好,黑箭眉舒展了,脸上泛出红晕,身上也渐渐有了力气,出门,就在院子里弯弯腰、扭扭身子,她曾经练过瑜伽术,展开双臂展手托春光,柔软的身材似春燕展翅,又似蜻蜓落波峰。
这天晚上,天空一钩弯月,天空蓝的深幽,繁星满天,刘夷就在场院里练瑜伽,放了一把椅子,红梅和妈在一边看,坐在椅子里掐指闭目而坐,在椅子里闭目展开手。
她的健康不是砌在空中的,是她一天一天锻炼出来的,眼见得云开日出可以走门窜户了,可是她的耳朵一直嗡嗡响。她在空中飞翔全身麻木,脑子空白,醒来躺在炕上,两个耳朵都有沙粒,她左右向下倒,沙粒向下洒落,如此三番五次,妈亲自在灯下看了几次,用酒精湿棉清洗几次,可耳朵还是疼,现在已经是一个月了,耳朵还是疼,嗡嗡响。
这天晚上,爹放牧回来,晚饭时,妈给爹说起丫头耳朵,此前,刘夷要上乡卫生所,妈怕她碰上李干,没有答应。爹说:“有一个土办法,不知丫头愿不愿意?”
他们对女儿相当尊重,一个多月了,在她面前,说话都是小心翼翼,就怕她不高兴。
“爹,丫头的性命是你们救的。只要病好,有啥不愿意的。”
“用骆驼粪烟熏耳朵,我们这里能熏好耳鸣、头疼。”刘夷点点头,表示愿意试试。
老爹出去握一杆粪勺子,撮一坨坨驼粪进来,就放在炉子盖上熏。外面风大,风被吹无影子,没到耳朵里就跑掉了。在屋里,驼烟灰黄烟袅袅上升,刘夷就把耳朵顶在驼烟上,先是左耳,感觉烟进了耳朵,进了头颅里,刘夷想象:还在清洗自己的脑子。
不过头疼感觉上轻了些。再是右耳,刘夷感觉耳朵痒痒的,好像有人拿鸡毛骚扰自己的耳朵,她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老爹说:“这个耳朵会先好,没有后遗症,那个耳朵难说。”可是那味道真是难闻,熏得夷子要吐,眼睛泪花闪,不停地摇芭蕉掌,这烟在她五脏六腑里,像无数丝丝缕缕金丝,把她疲倦、无力的病气,赶得干干净净,忽然耳朵一个轰雷响,夷子耳朵放晴,听到真实的爸和妈的声音,是亲切明亮的声音。
晚饭前,夷子跪下来给爹妈磕头:“谢谢救命、再生之恩,谢谢治愈女儿的耳病,受女儿两拜…”公孙龙、欧阳竹忙站起来去扶起刘夷起来,说:“女儿,爹娘消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