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若怀起初很不乐意,他又开始怀疑我的动机,他说我是想支走他。其实他说的不无道理,我是真有让他暂时离开一段时间的意思。
老傅也出面加以劝说,老傅态度很明确,赵若怀是柳源长子,何况传家宝丢失一事,与陈春梅不无关系,再者柳咏现在没法出面,你赵若怀不去谁去?
赵若怀的态度也比较明确,截至目前,他仍然未能把他自己定位成柳家的后人,在他心里,柳家与他赵若怀没多大关系,他产生不了主人公的责任感。他还问及陈春梅非故意引路是怎么回事。
我说:“这还不简单!你妈妈是个什么人,你能不了解吗?她一定是每天都神秘兮兮地去到那藏宝的幽州台,看一看、摸一摸什么的,自以为在替柳源履行神圣的看护职责,没曾想到,被潜伏在旁的兰半仙的人看出了问题,被跟踪了,尚不自知。情况大体如此吧!这事以后你再问她。现目前,保密要紧。你妈若是知道了柳源在寒烟山庄寻宝的事,就她那点智商,没准别的什么人三言两语一套,就说漏了嘴,再生出什么事来……”
赵若怀说:“姓柳的一天没养过我,倒给我惹出一大堆事,他的事与我何干?我为什么要去帮他?”
这下老傅生气了,他说:“以前你说这话,或许情有可原。可是现在,你不觉得……你没资格再说这样的话了吗?傅文若呢?你养过她一天没有?你妈妈和李念,不也总给丫头找麻烦吗?丫头怪罪你了吗?她让文若不认你了吗?”
赵若怀说:“那我是不知道,我要是知道……”
“我认识柳源之前,他也不知道你的存在的!”我插话说。
老傅说:“赵若怀,你现在也是一个父亲了。一个父亲对子女的那感情,你会体会不出?和文若失散这么些年,你是有无奈,可柳源同样有太多的无可奈何。你有那样的一个妈,你夹在中间难。柳源有那样的一个老婆,他一样难!吴家平搁我们眼里,是很讨厌、很可恨。但柳源能混到那位置,吴家平客观上是帮了忙的,而且再怎么说,她是柳咏的妈呀,这就是柳源的难处!”
这样赵若怀才没再说什么。老傅又说:“杨木那天好象说,他想回寒烟山庄,不如让杨木和你同行吧!杨木说不定会是一个好帮手。”
我把当日在赵外婆家的地窖里,推开地窖门的一瞬间,看见那彩色光亮的事情,给赵若怀重提了一遍,几次奇怪的梦境也给他分说了。我让赵若怀把搜索的范围,重点定位在靠近赵外婆家的地窖的一边,而不是梅园一边。
当晚赵若怀心事重重,搂着我多次欲言又止、欲语还休,在他的历史上,还很少出现过这种状态,我意识到那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于是故作轻松地说:“什么事这么恼火?看上别人了?想和别人结婚?说出来!我呢,一向通情达理……”
这样的一句玩笑话,赵若怀竟愤然作色,讥诮说:“总算道出了你的心声!这才是你的心里话吧?这两天你梦寐以求的,是不是就这种局面?”又满不在乎地说:“我也想问问你,你看上谁了?说出来!我说不定也能通情达理。”
这话听在耳里,那是相当难受啊!未尝经历的难受!
我落寞地说:“既是咱俩都这么通情达理,那还有啥话可说?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睡吧!我困了!”然后扭过头去,拿背对准了他。他把我翻了个身,我就又面对着他了,他说:“从九四年二月到现在,八年半过去了,我俩在一起了几个晚上?人生有几个八年?青春有几个八年?这次遭遇这么大变故,我好不容易盼得你醒过来了,你装失忆花去了一个晚上,昨天晚上吵架浪费了半个晚上,你安排我明天去寒烟山庄,我想不去都不成。明晨动身,今天晚上,你还以背相向,会不会太过分了?你在为谁保存实力?”
“德性!赵若怀!你咋还学会无理取闹了呢?人性怎么会这样?你想想前天早晨之前,你不觉得现在很幸福吗?”
“是啊,我也不知道人性怎么会这样。前天早晨,你刚醒过来的瞬间,我好高兴好幸福!我感激上苍!可是两天下来,我发现,你真的陌生了!可能我们离开得太久,赵若怀在你心里,已经不再有什么份量。看见曾经的情份上,你让文若认了我,作为我、同时也是作为你自己……一定的心理补偿……然后……”
我气极无语,又要扭头过去,这次扭头未遂了,他在手上加了点力,我非但扭不过去,离他的距离还更近了。然后遭遇了他势如闪电般的狂吻,继之而起的是狂乱的虐情。我发现这人发起狠来,其凌厉和暴虐与孙思如出一辙、并无二致,所不同的是:被孙思施暴时,心里很憋屈、很别扭、很气愤,一点都不放松,一直竭尽全力地想要反抗,可是被赵若怀施暴时,心里是窃喜、是享受、是冷酷的快感,准确地说,也就刚开始的时候,象征性地反抗了一下,到后来,基本就是很放松地任他摆布了。
我还发现一个问题,温婉多情的赵若怀固然让自己着迷,冷酷暴虐的赵若怀,却更加上自己心醉。就这么一个男人,这么个自己深爱得无法自拔的男人。他不相信我对他的忠心,他不相信一个为他坚守了六年的女人,有多么地爱他,他总是忧心忡忡、患得患失,这又是为了什么?
赐我一顿疾风骤雨之后,他才慢慢清醒过来,又意识到了自己的某种不对,开始温存地吻我,小心翼翼地道歉说:“心仪,对不起!心仪,你原谅我!心仪,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心仪,你刚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你真不想要我了吗?我是文若的爸爸,心仪,你看在文若的面上,嫁给我!嫁给我好吗?”
“为什么要看文若的面啊?文若没你面大!我就看你自己的面子,嫁给你好吗?若怀,你别这样!自信一点!我爱你!我就爱你!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样,反正我就爱你!”
“那你刚才为什么……”
“我是看你那样……欲言又止的,难受!我是想说,无论什么事,你尽管说出来,我给你出主意。”
“心仪……我……算了,还是不说吧!我输不起!不想冒这个险,还是……今朝有你今朝醉吧!”
“我猜猜!因为你妈?说!必须说!”
“我妈她……知道没脸见你。她也不敢来见你。她想……想……见见文若!”
“她不是不敢来见我!她还是放不下自己!她不愿认错!我以为什么事呢,就这事啊?这事你用得着这么紧张吗?姓赵的,在你眼中,我有那么不好说话吗?她见孙女,天经地义呀!准了!”
赵若怀又抱着我亲了一回,说:“心仪,你真通情达理!我……还有一事……”
“这应该才是重点吧?说!说来听听!”
这事说出来,可就真不好玩了。李念是走了,跑了,可是李念那个莫名其妙的儿子,留下了。这个天杀的李念,她竟儿子都不要。少游大婚那天,张扬一个电话,便把李念的儿子送进了医院,赵若怀匆匆赶到,去给儿子输血,验血完毕,医生说那不是赵若怀的儿子,于是赵若怀四处找寻李念,然后把李念捉回了家审问,然后就是那天发生的事情。李念被小唐、小魏接走,赵若怀以为,她再怎么的也得去医院带走她自己的儿子,哪知没有。李念自己走了。结果赵若怀家,还得拿着钱去医院领人。派出所民警都出面了,说李念既然不知所踪,这儿子就只能归在赵若怀名下,不管有无血缘,赵若怀都得认账。因为赵若怀和李念,毕竟有几年的事实婚姻关系。毕竟那孩子,是跟着赵若怀一起长大的。陈春梅一方面是不忍心,另一方面,她还舍不得那个孙子,毕竟当作亲孙子养了八年,用陈春梅的话说,是条狗都喂熟了,喂出了感情。
“这是作的什么孽哟!”我慨叹说。自打来到人世,还没有碰上如此复杂的事情。难怪赵若怀如此难于启齿,难怪他那么反常,难怪他没了自信。我感到自己掉进了一张巨大的网,由李念和梁阿满精心编织的网,又感叹着:尘世之间,竟然有这么狠毒的女人!而自己,偏偏就都遇到了。可怜的赵若怀,可怜的傅心仪!怎么办呢?
赵若怀苦笑说:“我就知道是这样!心仪,忘了这事!咱俩好好度过今晚吧!明天我就去寒烟山庄了,又得分开不知多少天了。”
“若怀,不是我不通情达理,你那么聪明,你应该能想到,这事有多棘手!那根本是李念给我们投的一颗不定时的炸弹。不管我们如何地对那孩子,那孩子,他也只能是一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任何时候,李念可以要回他去,这倒不打紧,咱们最多是白花点钱,问题的关键,任何时候,李念可以用她的儿子为害我们,用她的儿子作为工具,对我们不利,更有甚者,那儿子将来不管惹出什么祸来,都得是我们承受着,我们去买单。你也说过,那儿子本来就很让人头疼,调皮捣蛋,是个破坏狂。李念,天下竟有这么歹毒的女人?如此歹毒的女人,果真是凤毛麟角,极其罕见呀!你妈妈为你找的好媳妇呀!作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