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梁阿满再次出现在楼梯口,责备说:“够了没有!上来了!大家都生气了!”孙思说:“我们也跟着一起上去,敬敬酒吧!不然就显得失礼了。”我想起刚才柳咏和马蜂的表现,说:“我先上去看看情形,需要的话就招手让你们上来。”赵若怀说:“是呀,那种场合,人家哪会需要我们?”
到了楼上,桌上早已是杯盘狼藉,诨名蝙蝠和蜈蚣的两同学已经喝趴下了,在桌子旁边的地上打盹。我一边招呼楼下上热汤来,一边问大家还要不要菜。白灵和黄莺看看一旁的同学们,提议说还来点蒸羊肉。阿满说:“是啊,大家都喜欢吃你们的羊肉笼笼,再来两笼。对了,还有酸菜土豆丝,他们都喜欢吃。”
我站到楼梯口吩咐了楼下的小唐。回过头来,见柳咏拉下脸,发脾气说:“傅心仪,你什么意思?你过分了知不知道?”
我说:“梁阿满,你有话要说没有?”阿满说:“我解释过了,你在帮我搞定那个后勤老头,可柳咏不相信。主要是看见你在赵若怀他们那桌上坐了很久。”
我看看大家说:“我那三个合伙人,准备上来给你们敬敬酒……”
马蜂打断我说:“哪壶不开提哪壶!算了吧!”
柳咏生气说:“就楼下那三人,你成天和他们呆在一起,还没呆够呀?至于这么缠绵吗?”我才发现柳咏脸都已经喝红了,就打趣说:“怎么搞的,柳咏什么酒量,你们不知道吗?谁这么缺德?”
布谷冷冷地说:“她还有理了!倒打一耙!柳咏自己要喝酒买醉。谁敢强迫他喝?”
柳咏指指我,拍拍桌子说:“你少打岔!你现在就当着同学们的面说说,楼下那三人,你跟他们到底什么关系?那三人里面,有没有你的男朋友?如果有,他是谁?”这时小唐和小魏刚好送菜上来。
我没搭理他,到黄雀那里就座。柳咏招手说:“过来!过来!坐我这里!”我迟疑着,他又加大声音重申了一遍。马蜂说:“我说傅心仪,柳咏让你坐过去,你就坐过去嘛!这么多人面前,他能把你怎样呢?”
黄雀皱眉说:“我怎么觉得不大对呀,现在不流行霸权主义。傅心仪,你想坐哪儿坐哪儿?”
马蜂说:“黄雀,你就少添乱了吧?”
黄雀说:“这怎么叫添乱呢?”我站起来,息事宁人地将凳子移到柳咏面前去。
严寒说:“这事确实是傅心仪不对!”
我看看大家说:“明白了,意思是你们大家都不原谅我?”
螳螂说:“老实说,你是有点过分!不过我很脆弱,就你那大大的眼睛,还有刚才掠过螳螂的那一抹神情,我就已经原谅你了!”我说:“同学们你们参考了我的身份没有?我现在是这店里的老板,傅心仪现在是靠这个吃饭的!中午这会儿,正是生意忙的时候,我能不去看看,只顾自己吃喝吗?还有,为了更大限度地搞好这次同学会,让同学们玩得高兴点,我刚才在和我的合伙人商量今天晚上舞厅节目的事情。”
大家都不说话。我说:“得了!那依你们看,该怎么处置我,罚酒行不行?”大家看看柳咏,都不说话。我可怜巴巴地说:“不至于就这样,我就该死了吧?再怎么的也应该能争取到一个活罪嘛!”
黄莺、布谷等人就大笑起来。我说:“不说话,不说话就是默认,我开始罚酒了哈!”然后用喝啤酒的大杯子斟了满满一杯,仰着脖子就开喝,黄莺、白灵、螳螂等啧啧称奇,说:“不得了不得了!傅心仪什么时候这么能喝了?”喝到一半,黄莺站起来夺过酒杯说:“不能再喝了!手上有伤呢。”
我说没事,然后继续,把一杯干了。见柳咏仍不说话,就开始倒第二杯,倒完又要开喝,黄雀夺过我的杯子说:“妈哟!差点上了傅心仪的当,这是金蝉脱壳之计呀!她想把自己灌醉了,然后她就什么事没有了,下午、乃至明天就不用再理我们!不但不用理我们,反而是我们理亏,我们把她灌醉了,她是为了同学会鞠了躬尽了瘁的!这一招好毒!”这样说完所有人都笑了。
柳咏说:“黄雀这话说到点上了,她就是这样打算的!”我严肃地说:“那当然!我十五岁那年,黄雀同学就开始跟踪我了,能不了解吗?”一桌人就又笑起来。
螳螂说:“难怪人说女人是祸水。傅心仪、梁阿满,你们两人,太不人性化了!长成这模样,就该低调一点,还打扮成这样,这是存心不让我们活!”我笑着说:“那依你的意思,下次再来的时候,我们得抓把煤灰抹在脸上?”严寒接口说:“煤灰也解决不了问题,不记得张恨水那《美人恩》了吗?那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像柳咏这种眼光,傅心仪你就算把整个脸都抹上稀泥,再把整个人掉在地上,柳咏也能一眼识透,然后去商店买块香皂,拣回家去洗干净了还是一样的!”说完一部分人放肆地大笑起来。一部分人表情尴尬。
柳咏说:“严寒你既然提到《美人恩》,我觉得女人还是傻点好。傻点或许就没那么难搞了。聪明的也不是不好,最麻烦是傅心仪这种,二傻二傻的!都不怎么好定位!说她傻吧,肯定很多人有意见,说她聪明呢,有些方面我还真是看不出,关键是不识时务。”
我微笑说:“那就别为定位的事情费脑筋了,你们就统一把我定位为二傻二傻的就成!”现场就一阵大笑。
马蜂发言说:“像傅心仪,梁阿满这种人,就应该是属于我们大家的,不应该早早地谈什么对象。所以呀,傅心仪你现在这种名花无主的状态是最好的,柳咏他就喜欢你这种状态,所以他感到机会又来了!不过话说回来了,现在这世界上,你们说最痛苦的人是谁?依我说,应该是那个孙立夫。你们想啊,这样的大美女弄到手,几世休来的福呀?居然弄丢了,我们这些人,没经过好日子也就算了,像孙立夫这样,曾经沧海呀!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哟?”
我无言地面无表情地呆坐那里。心凉如水。这个梁阿满!怎么什么都拿去给同学们讲呀?梁阿满,你可害死我了!现在已经两点过了,楼下根本没什么客人了。似马蜂这种声调,楼下的孙思很可能听到了。这可恶的马蜂!只听梁阿满说:“唉!马蜂呀马蜂,你又捅马蜂窝了,你可真是太名符其实了!我给你递那么多眼神,居然都没止住你!”
我无言地看着自己的酒杯。柳咏说:“喂!同志们,别只顾着吃喝,别忘了你们此行是来干什么的。”
螳螂说:“柳咏的意思呢?你就算非要开食店,也可以开到省城去,以后大家开同学会,不必跑这么远,又有吃的,多好!你那食店的生意,有我和黄雀给你鼓吹,包好!”黄雀说:“是啊!柳咏主要的目的呢,是把楼台搞得近水一点,以后要看个月亮啥的,就比较方便一点!”
马蜂说:“傅心仪你现在反正也没有组织了,这云岫又不是你的故乡,开食店哪里不是开呀?何况你现在没工作、没背景、没金钱,你基本就是一三无人员,恋爱还谈过一次,就别再那么傲了,打打折,依我看,这便宜让柳咏拣了算了!”
现场面面相觑。只听布谷一脸严肃地说:“马蜂同学,你这捅马蜂窝的本领,见长啊!大有前途啊!你现在基本就是个一句一捅,一捅一个准的水平!”现场有一半人大笑不止。黄莺、白灵、梁阿满、都笑到地上去了。楼下传来了陈忆的笑声。
黄雀慨叹说:“你说大家都一个班的,黄教授怎么教出马蜂这么个饭桶来?呜呼,我为黄教授一大哭!”黄莺、白灵等人再次笑到桌下去了。
马蜂瞪着一双眼睛说:“怎么说话呢黄雀?你才饭桶呢!”然后转向我说:“我这其实是大实话。傅心仪,我这次没捅马蜂窝吧?”
梁阿满紧蹙眉头,朝马蜂点一点头说:“嗯哪!你还没捅马蜂窝?”说着加大声音说:“你这次篓子捅大了!同学们,赶快把桌子稳住!幸亏刚才吃了个半饱,不然就这样掀掉了,多可惜呀!”大家把视线一起对准了我。
我说:“算了!不用再稳住桌子了!放心,这桌子现在已失去了掀的价值。这马蜂,他是本桌最接近柳咏风格的,他说的是大实话呀!这两人,他们用的是鲁迅杂文的方式,似匕首、投枪,一点不避锋芒的把钢刀一样的话,直击人的灵魂。现在我就顺着马蜂的话住下续写:柳咏啊!你现在是有工作、有背景、有金钱、有容貌,你基本就是一四有青年,而且还没谈过什么恋爱,像你这种情况,你在省城随便搞个见面会,那就会发生严重的踩踏事件!你就不要涉及打折的问题了。不要再以三无的旧人为念了,去寻找四有的新人吧!”
柳咏说:“‘打折’那是马蜂说的,我可没那么说!”
严寒说:“傅心仪,我说句话,我不是帮柳咏。你开小食店呢,确实有点浪费了,你想没想过,十年二十年后,同学们都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干出了成绩,升官的升官。黄莺、白灵她们也都桃李满天下了,那时你情何以堪?你可是黄教授最引为自豪的学生呀!你可是饱读诗书呀!”我看着严寒,至诚地说:“你是严寒,可你这几句话,非但不严寒,简直是相当温暖!难为你了,为我考虑得这么深远。”然后用视线扫一下同学们说:“你们可都是呆机关的,眼下的政策是改革开放,鼓励经商,我现在代表的是新生事物,新生事物是不可战胜的!放心,我不会拉你们后腿的!我现在仍然坚持学习,每天至少两小时看书,一小时听音乐,时下畅销的书我都知道,也都读了,时下流行的歌我都会唱。而且我还告诉你们:时机成熟的时候,我还会去和黄教授汇合的!去他那里读研,仍然研究中国古代文学。”
柳咏打断我说:“跑题了跑题了!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同学们说了这么多,你也表个态!我现在给你提供两个选择:我问过了,你那工作关系,暂时还在桑榆中学,而且我好不容易说动了我妈,她答应帮忙调动。第二:你实在要做生意也成,那就去省城!”
我说:“柳咏啊!你怎么就那么喜欢做活雷锋呢?怎么就那么乐于助人呢?”
柳咏说:“你还别拿这话来搪塞我。我刚才问了你,我说楼下那三人里面,有没有你的男朋友,你没有回答。我也表个态:现在你这种状况,我就还有机会。我准备……”
我站起身来,说:“散了!散了!梁阿满,另外找个地方,该打牌打牌!”然后指指一旁的蝙蝠和蜈蚣说:“该睡觉睡觉吧!”又征求意见说:“中午这顿,算是我特意留你们下来的,你们要不满意,晚上我就不强迫了。”
黄莺说:“不嘛!我还要在这里吃!挺好吃的!黄莺命苦,打生下来,还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白灵、黄雀、布谷等人随即跟着附合。梁阿满神秘地说:“小妮子,晚上能不能让孙思给弄点麻雀?”
我看看手表,说:“同学们,那就这样!现在两点半,晚上六点回来吃饭,七点到我们舞厅跳舞。”
阿满说:“是回招待室呢?还是到我们学校后面的山上去走走?”大家商量一番,结论是:回招待室,明天再安排到后面山上去转。
下楼时我悄悄嘱咐布谷,让他注意点柳咏的情绪。然后对大家说:“你们先走着,我先安排一下店里的事,一会儿再去县府招待室与你们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