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乡政府,目力所及的地方,刚好就是学校那全体师生员工聊以度日的池塘,黄黄绿绿、污浊不堪的小半塘水,看上去触目惊心。放眼望去,是桑榆冬日萧瑟的原野寒伧的学校、低矮的农户、破旧的村庄、光秃的树枝。极目远眺,层峦叠嶂的山涯间,依旧可见皑皑白雪。再回头望去:乡中学、乡政府、赵姨妈家所在的院落,一字儿排着。往上是成片的果树,如今仍是枯枝为主,偶有那么三五朵争春的桃李,含苞欲放、红白交错地点缀其间,再往上,是近乎光秃的荒山。
前前后后这么一看,我的心绪就更加苍凉了。当年陶朱、子贡发家的地方,那可是齐鲁之地,东南沿海。经商得靠资源的。这里有什么?难道就靠那些个荒山?荒山!对了,荒山能不能成为资源?理论上应该是能的吧!六十年代的寒烟山庄,应该也是颇多荒山的吧?姓柳的知青,他硬是把寒烟山庄的荒山,打造成了世外桃源。不错,他是走人了,没得到什么,也没能靠寒烟山庄的银杏林、梅园发家致富,可是无论如何,这是件有意义的事情,相当有意义!
正这样发着呆,有人叫我的名字,我寻声望去,孙思在五米外的地方,研究着我。
他说:“心仪,你想离开了,对不对?”声音里有一丝悲凉。
我用视线扫了扫那池塘,说:“这里确实不是适宜人居的地方。太荒凉了!看不到什么希望。”
他说:“你呆在这里,确实委屈了。可是对我来说,这里是唯一能呆的地方。”
这话听上去更悲凉了,我有些不忍。说:“孙思,寒假的时候,我在县城花了两天时间,寻访姓孙的人家,可是,没有什么收获。对不起。”
他说:“我知道的,心仪。我也去过,他们说已经有位姑娘去问过了。”
孙思这样说,我真是吓得不轻。天哪,他都到过哪些人家呢,碰到过那位年逾古稀的知情老头儿没有?他妈妈投了河的事情,他不会已经探明了吧?那可如何是好?我小心翼翼地去看孙思的神情,他脸上除了感动和刚才那抹淡淡的悲凉,似乎也看不到更多的内容了。但愿他没碰上那老头儿吧!
“孙思,除夕夜的时候,我在江城,最最担心的事情,就是你一人在学校,结果果然是这样。为什么……你为什么……”
“除夕之夜,当然应该呆在自己家里,学校才是我的家……”
“那……除夕之夜,学校都有哪些老师在这里?”
“不知道!好象没看见其他人。”除夕之夜,他竟然一个人,一个人在这么一所学校度过了!想到这里,我悲不自胜,说不出话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于是背过脸去,扭头走了。
孙思追上来,说:“心仪,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前几天,你真……真生病了吗?”我看了看他,就明白还是那个问题赵若怀背着我,走在葫芦湾山道上的事情。这事情困扰着他,让他对我产生了看法。
我于是说:“是的!寒假在江城,生过一场病,开学的时候,身体有点虚弱。孙思,赵若怀永远是你的兄弟。如果他对你撒过什么谎,那都是为我考虑,情非得已。我替他,给你道歉。我希望我们四人,包括陈忆,永远是好哥们,不分彼此的好哥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