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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榷场所有不合理的一切都在此刻拨云见雾, 露出端倪。
  莫名的严禁。
  消失的暗桩。
  紧张的气氛。
  红楼主人分明也是知道纣开之死, 他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指向宁汝姗。
  只是他为什么要杀纣开,或者为什么要帮助宁汝姗隐瞒,还是榷场真的……心思不对。
  只是纣家人为何也知道此事?
  不论如何, 铁壁铧嘴平面海鹘战舰乃是纣家王牌军队,若是出动必定见血, 此事不会简单善了。
  “世子, 纣家怎么来这里了?”细雨朦胧中, 冬青看着逐渐逼近的舰队,大惊失色,“难道大魏空降襄阳的主帅是纣家人。”
  容祈沉默地看着船帆上高高扬起一只雄鹰旗帜的舰队逐渐逼近榷场,目光凝重。
  “回去。”他冷冷说着,最后直接转身回了榷场。
  冬青一愣:“世子要留在这里?太危险了,若是纣家是冲着世子来的。”
  容祈脚步不停, 朝着酒肆的方向快步走去,逆风迎着细密如牛毛的夏雨,轻声说道:“纣开当年死在榷场。”
  冬青皱眉:“按理应该是, 不然纣家那群疯子也不至于在榷场这么发疯。”
  榷场位置特殊,设立于韩相中的往来经商,货币两讫自由的商贸令,码头上挂着四字训诫——不信不立,不诚不行,两侧各是一只貔貅。
  大燕当年仓皇难逃,隔着天险秦岭淮河以南另登大行,但同时也隔断了南北贸易,很长一段时间两国贸易都是偷偷进行,十有八/九都是得不偿失,久而久之便都逐渐断了联系。
  可南方的米粮、绸缎编织以及海外带来的香草琉璃,北方的牲畜皮草、药材珠玉甚至是青白盐都无法各自消化。
  榷场便是在这个时机下应运而生的。
  入城便要交入门费,这笔费用一分为三,分别交于榷场和燕魏两国,之后场内的全部交易便都归红楼主人支配。
  榷场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两国不论何人来这里都要抛开身份,不能蔓延战火至此,更不能借机生事。
  只要两国还处在对峙,榷场便可以算是一个另类的世外桃源。
  为了保持榷场和红楼的中立性,能入榷场的都是无名无姓,无父无母的阴影人,只能进不能出,这辈子都注定只能活着黑暗中。
  十五年来,金州榷场从不曾出错。
  “世子觉得是……红楼杀的人?”冬青突然醒悟,惊讶问道。
  容祈嘴角紧抿,不说话。
  是宁汝姗。
  可她若是真的杀了纣开,红楼主人难道真的会不知道?
  宁家酒肆的大门已经关上,原本守在门口的二十个壮汉也消失不见了,热闹的酒肆如今大门紧闭,街上到处都是逃难奔走之人,慌乱惶恐笼罩在整个榷场人头上。
  “世子打算带夫人走?”冬青眼睛一亮。
  “敲门。”容祈在路上来回走了两趟,被雨淋得浑身湿漉漉的,细雨打湿了衣服头发,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狼狈。
  冬青敲门,屋内却毫无动静。
  “没人?”他疑惑自言自语道。
  “是我,容祈,我有船。”容祈沉思片刻,站在门口低声说道。
  屋内依旧寂静,但是很快就传来脚步声。
  大门被咯吱一声打开,开门的竟然是红楼主人。
  “你有船?”红楼主人打量着他,沉声问道,“你确定没坏,刚才码头所有被修好的船都被砸底了。”
  容祈皱眉,去看冬青。
  冬青沉默片刻,小声说道:“应该没坏,我们的人一直守着船。”
  “进来。”王锵看着两人,警惕地扫了眼四周,侧身说道。
  容祈踏入屋内,酒楼内挤满了人。
  宁汝姗抱着睡着了的宁岁岁坐在正中的椅子上,看到容祈进来还颇为惊讶。
  “你怎么来了?”她问着容祈,眼睛反而看向王锵。
  带着狰狞鬼面的王锵只能看到那双明亮褐色的眼睛,他带着破釜沉舟的希望看着宁汝姗:“他有船,我让他带你和岁岁走。”
  宁汝姗沉默,嘴角抿起:“纣行真的会攻打榷场吗?”
  “怎么不会,纣家祖传有疯病,纣行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疯子。”王锵苦笑,“不过他们今日不过是借着这个名义,打算平了榷场而已。”
  “你的存在,不过是一个借口。”
  “那我们一起走。”宁汝姗抬眸看着他。
  “我不能走。”王锵认真又坚定,“我是红楼主人,不可能临阵脱逃的。”
  站在角落里的容祈皱眉去看王锵。
  红楼竟然知道来人是纣行,纣家大郎君,大魏如今的神武大将军。
  “是我太冲动了。”宁汝姗愧疚说着,声音颤抖。
  当年她一心为了报仇,甚至不惜坏了榷场的规矩。
  王锵发出一声轻笑,那张狰狞鬼面生生带出一点温柔,柔声安慰道:“那日计划我也是同意了的,如何能怪你头上。”
  “这是不怪你。”他宽慰着,“谁也没料到那把武器会丢。”
  “算起来,是我的失职,没能一直保护好你。”
  宁汝姗闭眼,咽下眼眸间的酸涩。
  “其实我早就想到纣家可能会查到榷场头上。”他看着宁汝姗,目光眷恋难过,叹气说着,“可我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
  他似乎有很多话要讲,可到最后却都咽了下去,只是摇了摇头。
  “纣家是如何寻到榷场头上的。”容祈开口问道。
  “都说纣家人怕死,每位郎君身后都有一个暗卫的传闻。”王锵冷冷说着,“纣家虽然疯,但看来确实怕死。”
  “当时是阿姗的迷香也应该是迷住了那位暗卫,所以他救不了纣开,但在我们处理尸体时,悄无声息地把纣开的春秋大刀偷走了。”
  他深吸一口,冷静说道:“他借着大魏暗桩的帮助逃出了榷场,虽然我们花费了大力气去追捕,却还是在金州失去踪迹。”
  “白起呢?”容祈冷冷问道。
  他不信这种事情白起会不知道。
  王锵看了他一眼,平静说道:“一无所获。”
  屋内陷入沉默。
  “送她走。”王锵出声打破死般的寂静,“纣行只怕是盯上阿姗了。”
  他的目光落在一侧的思思身上。
  宁汝姗瞧见他的视线,眸光一冽:“不行。”
  “我本来就是为你才寻的她,为的就是这一天。”王锵避开她灼热的视线,冷静说道,“他没见到你的尸体是不会死心的。”
  “我不会让你死的。”王锵温柔又坚定地注视着面前的女子,摘下脸上那张面具,露出常年不见天日的面容。
  “是你。”冬青对他颇有印象,惊讶地瞪大眼睛。
  他惊讶过后对着容祈解释道:“皇城司副统领王铿之弟王锵。”
  “好久不见。”王锵看着冬青,露出一点腼腆的笑来。
  宁汝姗死死盯着他递过来的面具,眼眶发红。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地动山摇的动静。
  纣家军队以火器军扬名,此刻一颗颗炮/弹落在狭小的榷场内,外面传来慌乱惊恐的尖叫声。
  ——纣行竟然直接攻城,连着三个时辰都不愿意给。
  众人脸色微变,王锵上前一步,目光第一次直视面前之人。
  “当年韩相一共设立三个榷场,金州、泗州和西和州,泗州早已关闭,西和州成分越发复杂,唯有金州一直秉承韩相遗志,至今不曾改变。”
  “我十五岁从爹手中接过这张面具,如今也有十年,可惜至今不能见到心中所想。”他把手中的面具递到宁汝姗手中,手指温热地擦过她冰冷的手背。
  “这面具可以帮我保护好嘛。”
  他轻声请求着,就像第一次和宁汝姗见面一样。他只要摘下面具,就总带着一点羞涩,像一只误入人间的小兔子。
  可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躲闪,他的脸颊不再通红。
  宁汝姗接过那张面具,手指都在颤抖。
  昏睡中的宁岁岁像是感受到宁汝姗的心情,皱着眉不安地扭动着。
  “我若是走了,纣行会怎么对榷场?”宁汝姗沙哑问着。
  “自然是全都杀了。”头顶上传来一个慵懒沙哑的声音,“既然都不走,就别走了。”
  屋内众人脸色大变。
  “瞧瞧,我看到了什么。”
  随着那道阴森的声音的同时,还有屋顶被人打破的声音。
  “一条大鱼。”
  纣行落在众人面前,他拿着那柄春秋大刀,那双和纣开相似的眼睛扫过众人,最后以此落在宁汝姗、王锵和容祈身上。
  “我要的,都在啊。”他转着手中的大刀,举重若轻,“我那个不争气的弟弟技不如人,死了便死了,只是该报的仇还是要报的,不然我们纣家人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他的目光落在宁汝姗身上,森冷如巨蟒,冰冷潮湿,几乎能让人窒息。
  “韩相的遗孤啊。”他笑,话还未说完,手中的大刀便劈山斩斧一般气势汹汹砍了过来,“这韩家人,太让人讨厌了。”
  容祈接过冬青递来的长/枪直接迎了上去。
  一声刺耳尖锐的金玉交错声,刹那间火光飞溅,两人所踩的地面瞬间裂开一道道细缝。
  纣行眼睛一亮,嘴角笑意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