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和辉道:“贺先生……真的是你的妻子吗?小言,虽然我周和辉对感情和婚姻的事情没什么了解,但是我相信,贺先生应该不会做你的妻子吧。你们是同性的恋人,那么在婚姻上,你是贺先生的丈夫不错,但是贺先生同时也是你的丈夫,我说的没错吧?”
这话直直地戳在了楚言的伤口上,让他神色一僵。周和辉是不知者不罪,楚言只能干笑两声,同意了他的说法。但是在当天晚上某位佚名先生又打来电话后,楚言却是冷笑一声,直接忽视。
是啊,你是我的丈夫,我也是你的丈夫。
——这婚得离,必!须!离!!!
一夜很快过去,当楚言第二天里到片场后,他总算知道了贺柏深这次的事件到底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影响。工作人员那边还没什么变化,只有几个副导演对他更为热情了一点,尤其是制片人,一个上午就来和楚言说了三次话,第三次还带上了一杯咖啡。
而在演员方面,“贺柏深效应”则更加明显。剧组里的几个配角演员对楚言的态度殷切了不少,甚至女二号的扮演者——与楚言在璀璨华星榜上排名差不多的一个一线艺人,还十分热络地与他交换了联系方式,说以后有机会多联系。
能和楚言处好关系,那就有可能搭上贺柏深这条船。
以往在所有演员的眼中,楚言就是一支强大的潜力股,和楚言处好关系挺有必要,因为指不定马上这位人气爆棚的少年就能再往上走,成为超一线艺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现在,楚言这支潜力股的身上又贴上了一个标签——
必火潜力股
优秀的演技、出色的外貌,再加上顶级的资源。
这样的人在娱乐圈里不是没有,但是却也不多,每一个都注定会成为超一线艺人!
一时间,整个剧组里也就只有秦博容和柳梦对楚言的态度没有任何改变了,甚至后者还笑着调侃道:“小言,本来以为你还是个黄金单身汉,没想到你就这么脱单了,倒是要让很多小姑娘伤心了啊。”
望着柳梦温婉的笑容,楚言回道:“柳姐,如果让大家知道您和秦哥的事情,恐怕也有很多人要失恋心碎了吧。”楚言早就发现了秦博容和柳梦之间的关系,这已经是三人间公开的秘密。
柳梦秀眉一蹙:“调侃你柳姐?”
楚言立即道:“不敢不敢,秦哥还在一旁看着呢,我哪儿敢呀。”
两人又笑了一会儿后,那边就要开始拍戏了。柳梦先去补了个妆,楚言和秦博容则一起往片场的方向走去。正走着,楚言忽然没有征兆地问道:“听说当初是秦哥和蒋导一起做了决定,邀请我加入剧组,扮演裘复?”
秦博容脚下步子倏地一滞,接着轻轻颔首:“嗯,不错。”
楚言笑道:“华夏有这么多的演员,秦哥怎么就看中我了呢?”
秦博容脸上笑意不变,语气从容地回答道:“大概慧眼识英雄?事实证明,我的眼光很不错。”
楚言也是笑了笑,再思索了一番,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他就算再聪明也绝对不知道,秦博容的经纪人与徐玉蓉是闺中密友,随手一件推荐人的小事,还是可以轻易做到的。况且楚言又不是没有实力,他既然又有实力,又有人不、动、声、色地捧,那自然轻而易举地获得了裘复这个角色。
而且秦博容第一次这么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很有眼光。
此时此刻,化妆师正用发胶将楚言的头发再次固定整理好,秦博容便站在一旁,不动声色地望着楚言。
这个少年的裘复有多么的出彩,秦博容在这些天里是体会得淋漓尽致,如果说这都不是裘复,那世界上恐怕就很难有第二个裘复了。
楚言在这些天的拍摄中,一共只NG了三次。他的演技一流出色,就连秦博容都在心中暗自赞叹,感慨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他这个前浪说不定很快就要死在沙滩上了。
很快,今天下午的第一场戏正式开始了,秦博容绝对没有想到,他上一刻才在心里夸了一下这个少年,下一刻在这场戏里,楚言就开始NG了……
第六十九章
在《海角回声》里,男主角柯元宇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打工仔,但是在被迫卷入洪义社的夺权事件后,他却没有随波逐流,任由裘复的手下胁迫伤害自己,而是主动地站起来保护自己。
柯元宇是聪明且有运气的,他联系了大当家的儿子,说服对方与自己站在统一战线,一起对付裘复。大当家的儿子正是男三号阿臣,他和裘复从小一起长大,自然不相信裘复居然会想害自己,但是一次次的事实却让他不得不去怀疑裘复。
在这样的情况下,裘复自然得做出一番苦肉计,赢得阿臣和大当家都自己的信任。
于是在今天要拍的这幕戏里,柯元宇建议阿臣对裘复下了一个圈套,让裘复露出自己的狐狸尾巴,但是他们没想到,裘复安排的奸细早已将这件事告诉给了他,他也准备将计就计,离间柯元宇和阿臣。
破旧昏暗的废弃厂房里,到处都是灰黑色的墙壁,乱七八糟的废料器材堆了一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很久没有通风的霉味。有水滴从墙壁的缝隙里渗透进来,“滴答滴答”地落在地面上,打破几乎凝固的死寂。
在这破败的厂房中,任谁都没有想到,道上横行霸道、恐怖残暴的“疯狗”裘复正躺在肮脏的地面上喘着气。他浑身上下都是伤口,鲜血从每一个血口中汩汩流出,让他几乎成为了一个血人。
裘复的暴戾形象一向深入人心,可是他如今这番可怜凄惨的模样却也充斥着某种奇特的暴力美学。几个小混混不停地用铁棍敲打着墙壁,警告裘复赶紧说实话,但是裘复却依旧沉默着低头,只是一直在喘息。
楚言的头发早已被化妆师设计好,此刻血液沾染在上面,使头发成为一束束的,有些粘在脸上。他的脸颊上有几道小口子,胳膊大概是被打断了,以诡异的姿势扭曲着,但是他仍旧只是喘气,没有多说一声痛,反而抬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死死地凝视着面前的几个小混混。
这几个小混混自然不可能是裘复的对手,裘复的身手很好,在洪义社里是数一数二的,而且他的打法一向很不要命,正常人都不愿意和他对上。但是今天晚上当裘复骑着机车驶过野外赛车场的时候,却被这几个小混混开车从背后偷袭,一铁棍打在了他的后脑上。
等裘复醒来的时候,早已被锁在了椅子上,之后这些小混混对他威逼利诱,要他说出那支古董金簪子的踪迹,但裘复却始终没有理睬他们一句。
之后就是暴打。洪义社的二当家居然会被几个小混混打,这可是惊天的大笑话。可是事实就是这么发生了,裘复的手下很快就会找到这,而这几个小混混也早晚会死,可是他们却这么不害怕地继续暴打裘复,只因为这件事完全是由大当家儿子阿臣指使的。
而楚言一直不停NG的一段戏,就是裘复再次被击中后脑,陷入昏沉中的场景。
虽然说这是苦肉计,但是裘复却也没想到阿臣居然真的狠下心来这么打自己。在这场戏后,裘复受的伤非常重,在床上躺了三个月才下来,也让阿臣真的信任了他,并且在三个月后,被裘复算计而死。
这场戏对于裘复来说非常重要,是他整部电影里最凄惨的一幕戏,高高在上的二当家被一群低俗小人暴打,怎么看怎么凄惨,就算是疯狗也不可能抵挡住这样的局势,所以在被打得快要死亡时,裘复笑了。
濒死的裘复到底会是什么心态,剧本里只写到,这里裘复笑了,视线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但是没有描写出他的情绪。AI剧本就不用说了,压根只有一个临死的凄惨笑容。
所以在这幕戏的时候,楚言开始NG了。
一开始楚言所理解的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就算裘复再怎么疯狂残暴,在即将死亡的时候,他怎么都应该回归一下人的本性,比如想一想这一辈子没有做过的事情,后悔一下曾经犯过的罪孽。
蒋导对他的理解没有任何疑义,但是拍出来的效果却怎么都显得十分怪异。
到后来,NG过七次后,蒋宏正便暂停了这幕戏的拍摄,开始和楚言私下里沟通到底该怎么演这幕戏。两人商量了许久后,蒋宏正忽然问道:“楚言,我突然想起来,你好像从来没演过一些比较阳光正面的角色。”
这话一落地,楚言微愣,接着颔首道:“好像是这样的。”
褚辰算是正面角色了,但是绝对算不上阳光,秦暮本身就是个诈骗犯,司析又根本不是个好人,至于凤修那更是和阳光扯不上一点关系。这么一算,楚言还真没演过传统意义上的善良可爱、阳光正直的角色。
蒋宏正也是有些诧异:“你今年才十九岁,没想到居然没演过比较年轻稚嫩的角色,也真是蛮奇怪的。那我大概有些明白了,你的表演少了点单纯,要不我让以前演过不少傻白甜女主的柳梦给你演示一下?”
这次不等柳梦开口,秦博容就笑了:“那就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蒋导还记得?”
蒋宏正立即笑道:“哪儿能不记得啊,当时你可也演了,各种各样外冷内热的男神。”
柳梦轻哼了一声,微笑道:“年轻时候谁没演过几个灰姑娘爱上王子的故事?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蒋导可别调侃我们。”顿了顿,柳梦看向楚言:“不过小言倒也是难得,居然真没演过什么偶像剧。”
四人又说了一会儿后,柳梦真的开始为楚言讲戏了。
事实上,柳梦的演技比楚言要逊色,这一点她自己也承认。和楚言对戏的时候,她总有一种自己被带领入戏的感觉,即使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表演得更为出色了,但是同时也反应出楚言精湛的演技。
然而,世界上还真有人从来没演过傻白甜偶像剧,甚至连傻白甜角色都没演过。
这辈子就不用说了,连上辈子楚言都没演过什么单纯天真的角色。他自出道一直到问鼎影帝,演过奸诈歹毒的小人,演过侠肝义胆的大侠,还演过权势滔天的年轻帝王,但就是没有一个傻白甜角色。
虽说没演过不代表不能演好,可是楚言却是真的有点难以捉摸这种心理了。柳梦讲解了许久后,楚言大概理解了一丝那样的感觉,同时也明白为什么自己会一直演不好了——
因为他从没有那么心思单纯过。
上辈子他是孤儿,进娱乐圈前在社会上过得不容易;而进娱乐圈后更是没有任何背景,要注意了不被别人暗算。这辈子则一重生就摊上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婚约,还和一个势均力敌的男人斗智斗勇,不能放松警惕。
当明白了症结所在后,再一次开拍时,楚言虽然仍旧NG了,但是蒋宏正却看到了他的进步。这是第一次NG,接下来还有第二次,等到第三次的时候,蒋宏正看着虚拟影像里的场景,屏住了呼吸,双手捏紧。
只见在那脏乱破旧的废弃厂房内,被打到濒死的黑发年轻人躺倒在地上,喘气声渐渐变小。那张俊美的脸庞上此刻沾染了尘土和汗水,还有可怖的血液,凝结成块,显得狰狞吓人。
他的脸颊就贴在地面上,渺小到了尘埃里。
这个时候,裘复也不过成为了一个普通人,他凄惨得如此美丽,仿佛是被魔鬼蚕食过的天使,即使已经到了悬崖的边缘,却依旧拥有震撼人心的绚烂,他用暴力和凶残当作美学,席卷每个人的眼球。
此时此刻,裘复的意识应该已经开始模糊。只见楚言慢慢抬起了眼睛,目光平静地看着远方。他的视线没有焦点,只是单纯地看着,安静地看着,不吭一声地看着,始终不愿意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