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听到谢清言问及了燕徽,谢容华端着茶盏的手微微顿了顿。
若自己没执着的去追寻那个所谓的真相,或许‘母亲’这两个字,还是记忆里那首已经模糊不清的江南童谣,那是遥远的童年记忆中为数不多的温暖,还不是如今这般……
她怔然了会儿功夫,半响才淡着声音道:“找到了又如何,还不如不见呢。”
谢清言见她这般模样,便知此次西燕之行是不大如意了,是以也不好再多问,倒是谢容华问道:“方才我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叫做余瑶的姑娘。这薛家连你们成亲的时候都没露面,怎么偏偏在这时,突然来了这么一位表姑娘,她说是薛将军的家人,我也不好多问,便来问问你究竟细知这件事否?”
提到这事,谢清言轻叹一声,道:“此事说起来话便长了。”
原来那薛煜其实并非无父无母,相反的,薛家当年在江南也算是大户人家。只是薛煜早年丧母,后来他爹又娶了一位继母。
那继母性格刻薄,过门没多久便怀了身孕生了个儿子,在他爹面前常吹枕边风挑拨父子之间的关系,薛煜性格刚硬,十几岁的时候离家出走,去了边关参军,这十几年来与家中一点联系都无,对外都称没了父母。
“谁知半年前,江南水灾,后又瘟疫,薛家也遭逢了大难。这余瑶乃是阿煜姑姑的女儿,她的姑姑早年丧夫,便带了独女住在薛家,后来在逃难的过程中薛家都没了,只有这位余姑娘带着两个下人于数月前投奔过来。因阿煜儿时在家中受继母欺凌,与姑姑关系最好,所以便留她住在了家中。”
谢清言如是解释着,谢容华听的连连皱眉道:“既是十几年不见的亲戚,又如何能确定她的身份?”
“她手中有薛家的信物,且阿煜说她的模样与薛家姑姑年轻时长相十分相似,应当错不了。”
谢容华思索了会儿,道:“并非是我多疑,而是如今圣上对军中之人十分忌惮,何况此次雪城之行,恐圣上已疑心他是安王的人。只不过因为他这些年执掌天策军未曾出过大错,再加上圣上唯恐动了他引起军中哗变,所以只是软禁削权。这样的时候,突然来了个薛家的什么亲戚,你不得不防。”
谢清言见谢容华说的十分凝重,便道:“我会小心些的,等闲时候她也是规规矩矩,只在后院待着,从不来我们这边。且阿煜行事谨慎,已派人去江南查了她的底细,倒是你……”
说到这里的时候,谢清言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你们尚且没回来的时候,邺城流言传的沸沸扬扬的。有说安王有反心;也有说安王是要为周皇后和周家翻案,可当年周家不是守城而亡的吗,到底怎么回事啊。”
谢清言知道,自家这个妹妹打小就是不让人省心的,本以为嫁人之后安王庇护着会好些。谁曾想到,更是在风尖浪口上,卷入权利漩涡之心,不得不让人忧心。
谢容华不想让谢清言担心,只道:“当年周家的事确实有隐情,到底是朝政上,我也说不上话,只是信他便是。”
见她语气说的轻松,谢清言还是不大放心,便道:“你这近一年来也是多灾多难的,让人着实不安。后天我去玄都观祈福,正好你与我一同去求个平安吧。”
谢容华却是一副敬谢不敏的模样,连连摇头,一本正经的说道:“姐姐是知道我是不信这个的。再者说了,上次去法华寺你又不是不知道,惹了多少是非出来,说不准我与神佛犯冲,还是不去为好。”
“你这满口胡说什么呢。”谢清言显然对玄都观信的真,伸手戳了戳谢容华的额头,道:“上次在佛门犯冲了,所以这次我们去道观参拜,或许就灵验了呢。”
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谢容华无法反驳……
在将军陪谢清言用了午膳,谢容华才回去,送她出门的依旧是白天引她来的管家。想了想,谢容华还是不放心,对服侍谢清言的小红和紫雁吩咐道:“你们家夫人心软。虽然薛将军精明,但后宅中事难免有疏忽,你们在夫人身边多加留意,尤其是这薛府中服侍的人。宅子是圣上赏的,人都是宫里赐的,你们应当要知道些分寸。”
小红本非寻常侍女,他是薛煜挑选在谢清言身边服侍的暗卫;而紫雁从小在谢清言身边服侍,聪明伶俐,二人一点就透,得了谢容华如此吩咐自是应了下来。
这里谢容华回到家中的时候,姬桁已从宫中回来,接了圣旨。
拿起桌上放在一旁的明黄色圣旨,谢容华打趣他道:“还真是让你去朝中任职了?”
姬桁颇为嫌恶的看了那圣旨一眼,没说话。
以兵部一职换取天策军的兵权,也亏得惠帝能想的出来。再加上兵部任职前,便由那谢蔺插了一手,到时候姬桁也不过是没有实权的傀儡而已。
谢容华此时展开圣旨瞧了一眼,道:“不是兵部,竟是大理寺?”
之前姬桁刚回邺城的时候,便就代掌大理寺。后他离开邺城,沈成玉便就从少卿提为了正卿,没想到姬桁竟还会回去。
姬桁微微颔首,道:“要重查两家的案子,自是要过明路,正好借此机会,把当年的案子重新翻出来。”
谢容华轻叹,道:“依照圣上城府,他未必没猜出你舍兵部而去大理寺的目的。”
姬桁淡淡道:“他猜出又能拿我们如何。如今,端看我与他之间,谁能棋高一招。”
姬桁从南返邺城,因这邺城之中有谢家以及几个与昔年襄助过周家的老臣捏在惠帝的手中,投鼠忌器。此番回到邺城,是要暗中排兵布阵,从惠帝眼皮子底下保全这些人,对于姬桁而言需要时间。
而惠帝深谙这个道理,此番也是下了一手险棋。
放姬桁在大理寺,以查当年案子为诱饵拖住姬桁,而他可以尽早的以节度使之策为由,一方面削减天策军的兵权,另一方面笼络各方大军与天策军抗衡。
所以在短暂的时间内,姬桁与惠帝都会保持这一种微妙的平衡和睦,暂且不会起风波。
谢容华说了会儿薛家的事,因着谢清言今日一番话让她想起了依旧放不下的心病,便问姬桁道:“如今公仪熙可有线索了?她为人狡诈,且深谙易容之术,可别人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反倒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