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兰氏站在那,看着那些官员们越来越凝重的神色,她知道,一切都完了……
十四年前,那是她成为沈重王妃的第二个年头,她照影都已经两岁多了,可因为母亲罪臣之后的身份,被邺城的世家女眷们看不起。
而她,虽空有王妃之名,可只能躲在后院里见不得人罢了。
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父亲获罪,她一夕之间从养尊处优的官家大小姐,成为了罪臣之后,没入贱籍。后来幸好恰逢天下大赦,她方才侥幸逃脱,千方百计搭上线得了沈重的庇护。
但那时,昔年口口声声说非她不娶的沈重,已经有了王妃!
虽然他解释过,是因为他收到假消息,她死在了流放的途中,为了给圣上分忧,所以才不得已娶的白芙蕖。
呵,这就是男人啊,竟如此的薄情寡义。
她心中十分不痛快,但也知道,若是一味的胡搅蛮缠只会惹他厌弃。她以退为进,说要离开邺城,而沈重不负她所望,将她以故交之女的身份,接回了邺城。
那时她被沈重扶着马车下来,进的是偏门。
可纵使只是偏门一隅,也可以看得出这一座新建的镇南王府是多么的恢弘气派。那一刻,她便就按下决心,一定要以王府女主人的身份,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进入这一座王府,成为它的主人!
至于那虚伪的白芙蕖……
不过是仗着有点出身的异族女人罢了,她不懂风情,只会摆弄草药,根本就不懂男人的心思。她与沈重青梅竹马这么些年,她有把握能够从白芙蕖的手中,将沈重夺回来!
纵使过程有些棘手,沈重确实也是正人君子,将她接回王府之后恪守礼仪,并无半分逾越之处。
可再坚硬的心,也经不起柔情似水。二人同住在屋檐下,朝夕相处,更何况沈重的心中一直有着她……
她来到镇南王府不过是一年的时间,一切都那样的水到渠成,她成了沈重的人。
利用沈重的愧疚之心,倾慕之情,她步步为营,挤走了白芙蕖,堂而皇之的取代了她成为王府的女主人。
她以侍妾的身份,生下了沈家的第一个孩子,虽是女儿,但沈重却是视若珍宝。
看着白芙蕖落寞的眼神,她眼中闪过了一丝得意,谁能想到,那白芙蕖却在不久之后也有了身孕,生下了镇南王府的长子!
她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徐徐图之。
或许就连老天都在帮她,十六年前,雪衣候叛乱。而作为雪衣候的义妹,雪城嫁到邺城和亲的白芙蕖,不过一夜之间,成了罪臣之后。
她以为,属于她的机会终于到了,终于可以彻底的铲除白芙蕖这个眼中钉!但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沈重竟然向惠帝求情,愿意以兵权、换取白芙蕖一条性命!
兰氏自认为这些年,完全可以将沈重、将白芙蕖,玩弄于鼓掌之间,可在那一刻亲耳听到沈重的话,兰氏知道,有什么已经失去了控制。
很多人都记得十六年前,对于兰氏而言,那也是刻骨铭心的一年。
雪衣候叛变,镇国公满门殉国,年末……噩耗传到宫中,兰氏听闻那位早就被关押在长门宫的皇后,服毒自尽,远在长玄山的皇长子闻言,夜扣宫门险些被侍卫当做刺客处死。
是沈重救了他,为之赔上的是镇南王府的锦绣前程,贬谪临州。
幸好,圣上还保留着镇南王的王位,至于白芙蕖……
镇南王府,再无白芙蕖这个人,只有镇南王妃兰心!
她成为王妃两年后,向刑部提出重审兰家案子。
刑部尚书李维庸,昔年曾与兰成暗中有交情,在李维庸推动之下,朱成文定罪,兰家翻案!
十四年都过去了,她都快忘记了这件事。
享受着兰氏遗孤带来的荣耀,除掉了白芙蕖那个心腹之患,她以为这辈子都会这么顺风顺水。
可……谁能想到,偏偏在邺城遇到了谢容华,她命里的克星。
她夺走了原本属于她女儿的夫婿,又将她们兰家置于死地。
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兰氏拔下了头上的簪子,目露凶光扑向了站在公堂上的谢容华!
姬桁远在公堂之上坐着,纵使发现了兰氏的意图,已经来不及了!就在此时,有人挡在了谢容华的面前,只闻闷哼一声,来不及避开的谢容华,被溅了一脸的血。
一切不过是电光石火之间,兰氏握着手中的簪子,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放声哀戚:“王爷!”
那支锋利的簪子,正插在了沈重的心脏之上……
突然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姬桁是第一个飞身下来的人,扶住了沈重的身体,迅速的点住了他身上的几处穴道。
但,来不及了……
这一支金簪,是去年兰氏生辰的时候,沈重亲自打磨送给她的。
武人好刀剑,他不懂那些文人诗词绮丽,风花雪月,如打磨刀剑一般,将簪尾打磨的格外锋利,曾玩笑时说可以让她做防身用。
谁都没有预料到,亲手送出的金簪,竟成了他夺走他性命的利器。
不偏不倚,正好插在了他心脏正中的位置。
“大夫,快叫大夫啊!”
温热的鲜血从谢容华的脸上流下来,她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那一座如山般的身体,竟就这样倒塌了,因为小小一支金簪?
她惊道,仓皇失措的吼着愣在那的一群人,这样转瞬的变故,远在她的意料之外。
“不必了。”沈重微弱的声音,阻止了惊慌失措的众人,他看着谢容华、看着朱家兄妹三人、看着姬桁……最终落在了兰氏的身上,轻轻摇头,道:“这是,我应有的报应。”
“希望以我性命,偿还朱家亏欠,在我死之后……成玉,为朱家雪冤正名……”
急剧的失血,让沈重的面色雪白,道:“我这一生,无愧于君王,唯独有愧于他们母子。舜华,遗风……就交给你了。”
沈重紧紧的拉着姬桁的手,眼中的光芒,已经渐渐涣散。
大夫提着药箱赶到的时候,沈重已经垂下了手。
却是至死……再也未曾看兰氏一眼。
鲜血,将姬桁白色的朝服染的血红,姬桁清冷的神情此刻崩裂,眼底一片猩红道:“你无愧于他,可他有负于你!”
“唰”的一声,姬桁起身拔起了一个侍卫的剑,动作之快除了谢容华,谁都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