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日之间,关于谢容华生母的传言,不知为何突然在邺城坊间茶楼传开,就连蒹葭苑的李氏也得了消息。
毕竟李氏身边有个被长房收买的连心存在,这样戳李氏心窝的事,连心当然要‘无意间’说漏嘴,告诉李氏的。
“也不知怎的,如今邺城都在传着三爷与那坊间女子的风流韵事,还说他们是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呢。”在李氏面前,连心一副为李氏打算,抱不平的语气道。
听到‘才子佳人’四个字,李氏原本平静的面容,有些微的破碎。
但也不过须臾之间,很快李氏脸色恢复如常淡然,淡淡的喝了口茶,道:“都多少年的旧事了,由着他们说去吧。”
八年前,这事被揭露的时候,她恨过怨过。但如今八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那她与谢蕴之间风风雨雨半生的时光,如今已经倦了。
只要两个孩子安好,陈年旧事,何必再提呢……
连心见李氏反应如此平淡,愣在了那里。
这到底怎么回事?夫人不是素来视谢容华为眼中钉的吗,不说别的,但凡听到她的名字,便就已是怒不可遏,怎么如今如此平静!
不过须臾之间,连心心中转过了许些个念头,但面上不显,一派为李氏打抱不平的样子,道:“还是夫人仁厚,不与闲云居那位计较那些。这些年看那位的做派,早就越过了咱们正经的姑娘,您也不说什么,奴婢都替您委屈呢。”
李氏眉心微皱,道:“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她能有今日,是她的本事,我又不想与她争什么。再者说了这些年,她并无害清言的心思,清言与慕臣兄妹二人又与她关系亲厚,我若是在其中作梗,岂不是也让他们兄妹为难了。”
见李氏这般一说,连心心中咯噔一声!
要说之前,李氏可是一口一个野种的,怎么态度变得如此温和?莫非……是为了当日苏解语那桩官司?
想到此处,连心心中不由暗自埋怨襄阳郡主行事过于草率了。非但没能将谢容华拉下水,反而让李氏的态度有所松和。
若是李氏真的接纳了谢容华,那以后襄阳郡主许给她的好处可都没了,她可好像用襄阳郡主借机的银子给儿子娶媳妇呢。再者说了,这些年她与长房一直暗中有来往,李氏素来信任她,并没有发觉什么不妥,只是那谢容华……每次看到她,连心心中都觉得膈应的慌,总觉得她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
最可恨的是,本来表少爷与二姑娘是一桩多么美满的姻缘婚事。只要表少爷娶了二姑娘,这李家的门楣不就抬高了,以后有谢家做帮衬,表少爷前途无量。
可偏偏,那谢容华从中作梗!
打瘸了表少爷又让他进了大理寺,这一生都毁了,此仇不报,她又如何对得起昔年李家对她的恩情、又怎么对的起那个昔年她还抱过的孩子!
连心心中不知有多少个阴诡念头,但面上依旧是一副忠心耿耿,在为李氏打算的模样,道:“不是奴婢在挑拨离间,只是这传言传的蹊跷,怎么恰好在六姑娘得榜首之后、入姒音学院之前呢。”
闻言,李氏端着茶盏的动作微微顿了顿,不解的问道:“此言是何意?”
“奴婢是怕,此事与闲云居脱不了关系!”连心斩钉截铁道,“这些年,六姑娘那边一直从不避讳自己的出身,又何曾将您这位主母的颜面放在心上过。如今倒好,城中流言蜚语,但传的都是一些好话,莫不是六姑娘思索着自己是庶女的身份在姒音学院中抬不起头来,借着这个机会想要逼着夫人将她认作嫡出,好将她亲娘的灵位接回邺城?”
李氏虽然对连心的话深信不疑,但听她说到此处,便笑道:“你这话倒是糊涂了,先不说别的,当年老太爷将她接回邺城的时候可是说过不许将蓝氏接回祠堂。这些年,谢容华也从未提过此事……”
“我的夫人啊。”连心拍着大腿,一脸惋惜的说道,“您还没看出来吗,当年是当年,如今是如今啊!不然您想想看,那六姑娘生平最厌恶读书的,但无端参加姒音学院的比试,又出其不意的拿了榜首,指不定私下有多少野心。您就算不想跟一个死去的人争,但起码要顾虑着公子和姑娘的前程啊。”
果然,一听连心提及谢慕臣兄妹二人,李氏眼中闪过了一丝犹疑。
连心趁热打铁道:“如今三爷公子他们都被六姑娘哄的团团转,咱们三房也就只有夫人您一人是清醒的。当年三爷与那坊间女子那段风流韵事传的沸沸扬扬,咱们三房嫡庶不分的糊涂账,邺城不知多少人家在背后指指点点。如今公子回了邺城是要考功名,二姑娘也该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若是再因闲云居那边受影响,那该如何是好啊。”
‘功名’、‘婚嫁’这四个字,恰好戳中了李氏的软肋。她这一世颠沛流离,饱受炎凉,她的儿女可不能再走她的老路了。
原本稍微放下的芥蒂,因着连心的三言两语重新被挑起。
她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对连心道:“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做?”
连心心中暗喜,道:“依照奴婢之见,咱们得先下手为强,决了六姑娘的念头。”
说着,生怕李氏再迟疑,连心道:“您想想看,当年三爷将她接回邺城,您就是迟了一步,委屈了这么些年,难道还要重蹈覆辙吗?”
再度戳中了李氏的心头痛,李氏眉头皱了皱,道:“按照世家规矩,确实有庶女记做嫡女的先例。如今谢容华入了姒音学院,若真有此意,就连老夫人那边想要反对也是不成的。”
“可若六姑娘身世上出了差错呢。”连心缓缓说道,声音阴冷:“按照本朝律例,贱籍女子以及之后不得入姒音学院,就算是做官宦人家的且,也没这个资格的。”
李氏不解道:“可那蓝氏,说是良民出身,并非为贱籍啊。”
“虽非贱籍,那便将她的身份变为贱籍。”襄阳郡主含笑的对秦嬷嬷说道,那笑意却未曾到达眼底,眼中一片冰冷,令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