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枫撑着伞却不敢接,道:“此事事出有因,先生令有苦衷,还请姑娘您不要听信流言……”
“事出有因?那究竟是何缘故,让他亲自来和我解释。”谢容华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诮的笑,清亮如雪的眼定定的盯着林子枫道。
林子枫眼中闪过了一丝犹疑神色……
谢容华嗤笑一声,道:“罢了,你看他连当真我的面哄我一两句都不屑,真当我谢容华是任人拿捏的傻子吗。”
纵使是八面玲珑如林子枫,此时在这样的场合下也不知如何转圜,看着谢容华欲言又止,却也不敢自己擅作主张,真的收回那盒明珠。
见林子枫不肯收,谢容华冷笑一声,接下来做了一个让众人意想不到的动作!
谢容华竟将那盒明珠直接抛出了车窗外!
林子枫轻呼丢了伞一声想去接,却还是没能抓住那匣子。
匣子砸在了泥地里,里面的明珠四溅,落在淤泥之中。
谢容华此时的神情无比冰冷,语气决绝道:“烦林管家转告君先生一句,那支芍药也不必归还,扔了就是。”
一时间众人被谢容华这般动作惊住了,久久未曾回神,却听谢容华将那盒明珠丢出去之后,对愣着的翡翠道:“翡翠,上车我们走。”
翡翠应了一声,慌忙的爬上了马车,林子枫见谢容华神情不对,哪里敢让谢容华离开,连忙拦住马车,道:“六姑娘,您冷静一点,此事……”
谢容华却已经将帘子放下,淡淡道:“请林管家转告君先生一句,我谢容华并非是任人利用拿捏之人。日后不见便就算了,若再相见,我谢容华与他君子樗势不两立!”
声音波澜不惊,却暗藏杀机。
丢下这句话之后,谢容华便催着赵武驾车离开。
在最后的时刻,谢容华掀开车帘,隔着雨幕遥遥的望着那在雨中宏伟的宅院,似是有什么生生被她割离。
这样也好,断的干干脆脆。如她这样的人,这样的出身,本不该奢求着所谓纯粹的感情。
与其生活在算计、阴谋与利用之中,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曾奢望拥有。只是,只是不知为何,胸口有点微微泛疼。
她还记得,当日紫藤花架下那惊鸿一瞥。虽不过是一道青色剪影,但那双若琉璃般的眼眸,就那样深深印刻在心中。
就是那一眼的惊艳,倒让她失去了最基本的理智判断。以后不会了……
习惯了失去,以后就不会再疼了吧。
谢容华离开后,林子枫命人将那盒被谢容华丢出车窗外的珍珠捡了起来,暗道:这下麻烦大了……
此时的一揽芳华,肖如凤看到林子枫一身狼狈的走了进来,肖如凤奇道:“怎么了这是,莫不是被那谢六姑娘的人打了?”
也不怪肖大公子如此猜测,毕竟如今在肖如凤的心中,谢容华可是不亚于贺兰铎凶狠……且贺兰铎那小丫头厉害是厉害在表面,不过是只纸老虎,真正阴的是谢六姑娘。
林子枫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巾子,匆匆擦拭着脸上的雨水,道:“若真的被六姑娘打了一顿我就认了,但如今……事情怕是有些麻烦啊。”
“怎么说?”肖如凤皱眉问道。
林子枫叹了口气,道:“六姑娘今日来的时候也没哭没闹,只是将先生送的明珠归还,十分心平气和的要回自己的信物。被我借口推脱了,她便将明珠扔车窗外离开,只说以后不必再与先生见面了。”
肖如凤“嘶”了一声,道:“越是如此平静,麻烦越大。”
林子枫也叹了口气,道:“先生如何了?”
“还在昏迷着,方才葛医为他包扎好了伤口,说刀尖上被涂了毒,幸而毒并不难解。”肖如凤皱眉道,“那个女人真的是疯了想要致他于死地,那么好的身手,竟真的被她捅了一刀!”
“公子也不必责怪先生,先生不躲开那刀,到底……是觉得心中有愧。”
想到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过往,肖如凤和林子枫二人皆是一阵静默。
片刻直呼,肖如凤才道:“这样也好,君子樗挨了柳如姬一刀,两个人之间的债也清了。至于谢六姑娘那边,就等着看他如何去解释了。”
说到此处,肖如凤笑道:“幸而那谢六姑娘手段虽厉害,并非是一言不合就拿刀捅人的性子。”
林子枫心有余悸的看着房内一眼,十分赞同的点头,道:“是啊,那一刀可是对着先生的心脏捅的,刀上还带着荆棘花的毒……这是,想要与先生同归于尽啊!”
如今在房间中的某人并无性命之虞,所以肖如凤和林子枫谈话间也轻松了许多。颇为同情道:“女人疯气来,当真是不可以常理揣测啊……”
昔年情深,如今却化作利刃毒药,刀刀要人性命。
寂静的书房内,插着一截枯柳,一旁被风吹散,零落的纸张上写着一行诗。
“西城杨柳弄春柔,动离忧,泪难收。
犹记多情,曾为系归舟……”
女子将沾着血迹的匕首放在了窗前,望着遥远的方向,眼神空洞。
“你当真……当真不要我了么……”
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与此同时谢家三房。
“三爷,您就让六姑娘这么去一揽芳华了?”谢蕴的心腹看着站在窗户边,久久不曾言语的谢蕴,迟疑了片刻才问道。
谢蕴叹了口气,道:“容华不是清言,她自幼不在我的身边,生性坚毅刚硬,有自己的主张。她与君子樗之间的事也只有由她自己解决,就算是我也不好出面。”
说到此处,谢蕴不由想到八年前他第一次到江左的时候,那个孩子小小的一只,却性格格外的倔强。
“解语去邺城,我便去;若你们不带解语,我也不去!”她站在比她还高一个头的小姑娘前面,清湛的目光定定的看着他。
那双眼,像极了那个人,仿佛穿过了遥远的岁月,想到昔年初相识的场景……
只不过,岁月更迭,早就已经物是人非。
“可是那君先生……”心腹迟疑了会儿,开口打断了谢蕴的思绪。
不提君子樗还好,一提谢蕴就一肚子的火,道:“那是他活该!谁让他到处招蜂引蝶,活该挨这一刀……”
见谢蕴如此咬牙切齿的模样,可见对君子樗成见颇深,心腹小声道:“君先生受伤之事,三爷不告诉六姑娘一声吗?”
谢蕴冷哼一声,道:“有什么可说的,容华只是去还个东西而已,就算君子樗不在,一揽芳华不是还有别的爪牙么。”
心腹被谢三爷语气中不加掩饰的冷意给惊住,当下便不敢多嘴了。
倒是谢蕴似是想到什么一般,道:“对了,你派人去一揽芳华看看,那君子樗到底死了没!”
心腹嘴角抽了抽,应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