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气氛倒是一片和煦。
帝君就坐在銮座上,两只手十分轻松地放在扶手上,一双沧桑的眼睛轻飘飘地落在白羽的身上。
白羽很有礼数地朝帝君行了个君臣之礼:“赫北皇朝四品仵作苏溪见过帝君,帝君万岁。”
“平身。”
帝君看着桌上放着的一堆请战的奏折,不动声色地瞧了一眼紧闭着的殿门,嘴角微微上扬,无意之间加深了眼角的皱纹。
两人沉默了。
白羽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在这儿不似外面。
虽然帝君表面上没有给她太大的压力,但到底对方是位高权重之人,所以好似带着一种压迫感,让她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不过大敌当前,她是不能够自乱阵脚的。
“嘿!白羽,你有什么大场面没有见过,就是暗杀国王在你眼前发生你都可以冷静下来救人,你还有什么害怕的?”
白羽在心里安慰着自己,想一想当年的漫天血花,现在的场面算是和善了。
“你在害怕?”
帝君毫不避讳地点出来,然后淡淡地一笑:“你不必害怕,本座不吃人。”
白羽略显尴尬,但还是鼓足了勇气:“下官并没有害怕,下官只是紧张。”
“紧张?”
“是呀,下官紧张,万一说错了什么,让帝君误会我国对帝君有不敬之意就不好了。”白羽抱拳道,“下官是粗人,只懂得救人剖尸,对于朝堂礼节也不是很清楚,许是下官愚钝,王爷一路上都在教导下官,下官这粗枝大叶的,还是学不会。”
“你说的王爷,可是摄政王萧澈?”帝君端起茶杯,在掀盖子的时候,眼角的余光还是瞟了一眼白羽。
白羽原本紧张的心情又安定下来。
“正是我国赫赫有名的战神,摄政王。”
莫名的,提及萧澈,她那颗不安的心,总归是要平静一番。
“你倒是钦佩他。”
“堂堂战神,万人敬仰,下官不过是一介蝼蚁。”
“唔。”帝君陷入了沉思,蓦地抬头开门见山:“对于我国使臣死在贵国,不知道你这位四品仵作可有什么想法?”
若是问及朝堂之事,白羽许会畏首畏尾的,但问到使臣的事情,一早她就和萧澈分析过了,所以现在就像是在面试蒙对了考题那般,她十分自信地挺起了背脊,脸上也都带着平静的笑容。
“使臣的死,帝君难道不觉得蹊跷?”
“有何蹊跷?”
“帝君这边收到使臣死亡消息的时候,正好是使臣尸体被人运送会云帝国的时候,而我国这个时候,却遇上驿馆大火,一片火海之下,留下的全都是灰烬,好似有人在毁尸灭迹。”
白羽不卑不亢地继续说道:“下官和王爷对算过时间,使臣的的确确是在不周关入了赫北皇朝的境,而且还在边境的小镇入住过,甚至我们一路走来,对使臣曾经入住过的客栈都进行过明察暗访,也找到了些许蛛丝马迹。”
“听你这么说,使臣的死,和你们全然无关?”
“不。”白羽不是个认怂的人,错就是错,对就是对。
“使臣既然是死在赫北皇朝,那就是我们保护不力,也是我们的问题。”白羽回答的铿锵有力,“不过在定论谁错谁对之前,下官觉得,应该要将真正的凶手抓出来。”
“哦?”
帝君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白羽,可别是一场贼喊捉贼的戏码。
白羽负手而立,从容不迫:“帝君未曾想过,为何我国和贵国都在同一时间得到使臣的死讯吗?”
云帝国这边是收到尸体,而赫北皇朝是驿馆被烧。
两件事看起来好像是漏洞百出,但实际上仔细一想,云楠本就是要这件事漏洞百出。
这也是此事最精妙的一处。
“此话怎讲?”
“帝君可以试想一番。我国驿馆起火,使臣下落不明,自然而然,所有人都会以为使臣是葬身火海之中,当下我国礼部肯定会做出最简单的反应,就是向贵国书写使臣命丧火场的书信,以表示自己的错误,当然在这之上我国大抵会给出相应的赔偿来为两国邦交做个善后。”
“可同时,云帝国在收到使臣遗体的时候,断然会震怒,而且贵国礼部也会迅速做出反应,就是给我国问责书。”白羽说到这儿的时候,停顿了下来:“倘若,这两封书信分别落在了对方君王的手里会如何?”
帝君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
他身为帝王,自然知道这两封书信落在他们君王手里会如何。
他这边如果收到赫北皇朝皇帝送来的书信,说使臣死在火海之中,那铁证如山的使臣尸体就会成为质疑赫北皇朝皇帝的最有利证据。
可同样的,当云帝国的问责书送到赫北皇朝皇帝的手里,也不大好过。
赫北皇朝的皇帝会认为云帝国这是乱下套,明明使臣已经葬身火海了,怎么又会是被人半路行刺,死在路上的?
同一个人,居然会有不同的死法。
这不是太蹊跷了吗?
最后的结果,就是两国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立刻分离崩析。
战争一触即发。
帝君在联想到这一层的时候,也忍不住背脊生寒,倘若这真的是有人精心布局,这个人的野心也太大了。
挑起两国纷争,为的是什么?
但……
此事会不会太过蹊跷,万一只是赫北皇朝为了推却责任,而说出来的谎言呢?
白羽一双清澈的眼眸迎上帝君带了沧桑而有些浑浊的眼睛:“帝君可是有疑问?”
“你凭什么说,有第三个人在中间挑事?”
万一只是赫北皇朝自编自导自演呢?
白羽气定神闲地说道:“使臣大人的尸体就是最好的证明。”
“哦?”
“人是会说谎的,就算再老实的人也可能在某一瞬间被自己的大脑给欺骗,认为自己说的是事实,但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谎。”
帝君皱起眉:“你能够让死人开口?”
早就听闻赫北皇朝有一处药王谷,能人辈出,而眼前的这个大仵作虽然没有挑明自己就是药王谷谷主的身份,但他还是知道的。
白羽摇摇头:“我并不能让死人开口。”
就算北冥有能力让已经死去的使臣大人开口,她也不会愿意让使臣开口。
使臣在临死之前都还以为杀他的人是镇抚司,所以使臣一旦开口,所有对于萧澈来说不利的证据全都是板上钉钉了。
她不可能冒险。
“那你如何能够证明?”
“下官说了,下官会最简单的,剖尸和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