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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睛第一个反应,是去摸腰间,佩剑不在,让狄越倰(leng)暗道不妙。但是看清楚周围的环境,又让他紧绷的神经暂时放松下来。
一个很普通的农家里屋,不是刑室。
呼——暂时安全。
将已经抬起来的头放回糠皮添的枕头上,耳朵里满是沙沙的摩擦声,然后,周身的痛才席卷过来。
那个混蛋,就知道给自己安排的没有好事——回去一定要讨回相应的报酬!想是这么想,但是也要有命回去吧……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安稳不了几天,某些人是很记仇的,而且——还有一大批的莫名其妙的所谓正派人士……唉……郁闷啊——
天色似乎还很晚,听着窗户外隐隐的树叶婆娑,狄越倰放松下身体慢慢将意识沉入黑暗。
难得可以稍微休息一下,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
再次醒来,天已经大晴。
狄越倰谨慎地转动脑袋,发现屋子里面没有其他人,这才抬起胳膊轻轻晃了一下,感觉不是很沉重,然后挣扎着起身,身体上的伤口传来一阵阵的尖锐的痛,他嗅着自己满身药草味儿,狠狠啐了一口:“什么草药也敢用,不死在那群杀手手里,也死在那庸医郎中手里——咝——”触动腿上一块刀伤,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刚想抱怨,耳朵听到布帘后面的脚步声。
帘子掀开,探进来一张憨厚老实的脸。
“啊,你……你醒了……”
老三儿结巴了一下,那个青年长的实在是……英俊不凡,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就算是穿了很普通的衣服,也没办法掩住他的气势,这让没见过大世面的老三儿有一点局促地搓了搓衣角,“那个……我去给你……端药……”
老三儿进来的那一刻狄越倰就在打量对方,多年走江湖练就的眼力让他在第一时间消除了警惕,没关系,确实是一个普通人。“这位大哥——”他开口,换上了一张笑容平易近人的脸,并且伪装出虚弱的口气“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啊?啊……那个……这儿是柳屯儿,那个……我是在……在山口的林子里找到你的……”
林子?狄越倰眉头一扬,心道,有必要去看看自己的那柄剑是不是丢在那里了,毕竟跟了自己好多年,用顺手的东西还真的不舍的丢——他的这个小动作没有被发现,老三儿也不敢说太多,结结巴巴吐了几句,然后匆匆跑去外屋了。
哎呀呀——真是单纯的人。
换上了一脸奸诈的微笑,狄越倰扬起了手臂,刚想伸一个懒腰,介于还没有愈合的伤口,半途又把手臂放了下来。算了,这次认栽了——不过也不能指望这里的人,真的喝那些草药,他还不得整个一年半载才能好?瞥见不远处自己那已经破破烂烂但是还是被叠起来的衣服,他走过去,从靴子一侧摸出一只手指粗细的小瓶子,往外倒了几下,滚出一颗赤色丹药,仰头吞下去。
“唉,若是你再不来接我,我可就真的要在这里被送终了——”
不知道是给谁说,他幽幽叹了一口气,只可惜眼角里都是戏谑。
村子里村风淳朴,都知道老三儿家救了一个外面的人,不时地就有人把自己的一些吃食带过来,当然,也不排除有些人想要看看这个外面来的人是什么样子。
晃眼过了六七天,狄越倰感觉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其实当时他的伤多半是皮肉伤,致命的倒是没有,稍微麻烦一点的就是后背上被砍得那一刀。不过现在也已经开始愈合了。在院子后面的空地上练了几下拳法,他轻飘飘地跃到了树上,遥望,四面环山的地形也算是封闭,只是他不知道那个老实人口中的山口在哪里。
反正没事,干脆自己去转两圈吧——
这么想着,狄越倰飞下树干,抄着小路开始往远处奔去。
有血腥味儿……
踱着步子,楼映臣在灌木后面窥视,那是两头撕咬在一起的大型野兽,额……是老虎?
他越来越怀疑这里到底是哪个时空,为什么有那么多奇怪的以及不奇怪的动物。若是单独拿出一种来,他还可以理解,但是两种混合,让他开始郁闷。
算了……反正和他没有关系——
舔去嘴角的血丝,楼映臣几下就跳出了这片范围。接下来,还是忙自己的事情吧——悠闲地漫步回到自己的窝,却听闻到了低处哗哗水声,平时这里不会有人来,楼映臣稍微有一点疑惑,他隐没了身体躲起来,暗中探看,只见那清澈的河涧边,一个赤裸的男子正兴致高涨的在游水。
这个人……
不自觉的就眯起来眼睛,楼映臣相信自己的直觉,他从那个并不健壮的背影看到了不容忽视的血腥气息,是外面来的人……而且,是个很麻烦的人——
突然间看到天边一抹血色,楼映臣心里突兀紧了一下:总觉得——平静被打破了……
第50章
或许,自己打从一开始就应该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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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映臣越发觉得那个明目张胆在大白天天体浴的家伙不好惹,自己只是立在原地放轻了呼吸都能被发现,一颗鹅卵石被当作飞镖打了过来,不过没有命中他。
“谁在那儿?”
被击中的杂草晃都没晃一下就折断了,楼映臣眼前视线开阔起来,然后和那个人对上了视线、长的不错的一个男人,这是第一印象。
狄越倰想找那个所谓的山口竹林,但是没好向那老实人询问,毕竟这之间有很多麻烦的事情,他不想把没有关联的人牵扯进来日后再去灭口,可是自己转悠了半天愣是没有找到目的地在哪里,走向高处想借着地势探看,却无意发现了这条浅显清澈的水涧。无法忍受持续半个月不洗澡,眼望着流水他突然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痒,也不担心自己一个大男人走光,利落的脱了个干净就跳到水里。
可是——不担心走光不代表喜欢被偷窥。狄越倰洗的差不多的时候敏锐的感觉到了一道视线,心里一倏,完全是下意识的就甩出来一只摸在手里的卵石。他以为,能够屏息到那个地步——并且有那种气势的人,会是一个相当的高手,大概是那群人派来的杀手——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盯着他的不是人,而是一头狼。
一个是审视,一个是震惊。两个人(狼)对视着,良久都没有下一步动作。
最后是狄越倰先打了退堂鼓,他不习惯被谁盯着裸体看个没完,况且,那头诡异的狼让他感觉……扫视的目光就像是人盯着看一样。紫色眼睛——?突然间心里一动,他将裤带系紧,再去看那头狼:“这家伙……该不会是那什么山神吧?”他不会愚昧的去相信一头狼是什么神灵,但是眼前的那头狼给人的感觉确实很——不一般。
风吹起来,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背后感觉异常的冷,狄越倰打了个哆嗦,将衣服松松垮垮批在肩上,想了想,从放在衣服旁边的一个灰色布袋里掏出一块肉干,这还是被围追前在街道上买的,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变质坏掉。他抬头盯着那头狼,抬起手臂,准确无误的将肉干丢了过去。按照他的想法,若是这头狼对他有敌意,也不过是为了吃肉,他丢了这个,可以趁着狼吃的时候逃走——虽然现在逃也可以,但是那头狼给他的感觉是危险,所以诱敌是关键,争取更多的时间离开是不会有错误的。而退一步来说,就算他对自己没有敌意,吃了肉片,也可以培养感情……额……先忽略有点馊味的小问题……
但是现实的反应是——
那头狼眼睛都不眨一下,一歪头,肉片从他脑袋边上飞了过去。
……
这个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楼映臣一脸黑线的看着对方从水里钻出来,慢条斯理的穿好衣服,不,只是穿好裤子,然后披着衣服开始在一个布袋里面掏东西,在下一刻,一个不明物体飞了过来。
难道是暗器?
他是这么想的,然后也按照这个第一想法身体自然做出的反应做了。只是等那东西飞过去以后才发现,原来只是一片干肉片。
额……这个属于——讨好,还是……什么?
瞥眼看着低处那个衣衫不整的男子,楼映臣微微皱起了眉头,那个人,骨子里有一股让他觉得熟悉的黑暗气味,他们是同类,手上都沾满了鲜血。对于这样的一个人……突然觉得不安,他的出现,会带来不祥。楼映臣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变成动物以后真的有了一般动物所具有的预知感,他只是隐约的觉得,这个男人,把血腥带到了这个纯净的不受一点侵蚀的土地了。——应该把他赶走……但是……
这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甩了一下尾巴,楼映臣眼中渗入了更多的冷淡,他望着那个坚持盯着自己的男子,转头扎进了林子里,离开了。
与自己无关。
所以……放任,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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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孕育出来的是暴风雨。
沉浸在安详中的山村外,不知何时埋伏下了几路的人马,探查的人躲在高处的树丛后,阴鸷的眼睛盯紧了入口。不多时,一个贩卖零散针线的行脚小贩推着漆了红漆的柜车赶了过来,原本挂在嘴上的调子突兀的没了声音,他给路两边露头的黑衣人打了个眼色,将车子一掉头,推到了林子里面。
“什么情况——”
低哑的声音响起来,开口的是一个身着暗灰色便服的男子。
小贩将肩上的汗巾甩到车上,转身半跪下,声音沉闷的像是沙漠里风击打过的牛皮鼓:“主子,已经证实,那个人在村子里。”灰衣人平板的脸上露出一丝的满意,挥手,不用再多一句话,四周的手下迅速隐没在林荫中。
动手,就在今晚。
心绪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