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重一直认为自己是很稳重的人。
他二十岁开始管理两万多人的一个集团,早晨迟到五分钟,把黑咖换成拿铁,开车超过八十码,都会被一众元老当做“年少轻狂”的表现,恨铁不成钢地摇上五分钟的头。
久而久之他就变得说话少,表情少,连每分钟呼吸的次数,好像都有变少。
二十五岁那年,终于所有人都心服口服地叫他“沈先生”,那曾经是他爷爷和他爸爸的专属称呼。
但遇到苏青的第一个晚上,沈重就破功了。
那晚是他手下一个经纪公司的年终派对,他需要露一下脸,讲两句话。
沈重是从另一个饭局上赶过去的,到派对现场时,已经十点多了。
宴会厅里还是人声鼎沸,大半的人都喝多了。
大厅正中搭了个舞台,台上有个穿着芭蕾短裙的女孩子正在做单足旋转。
剩下一半没有喝多的人正在给她大声计数,异口同声地敲桌高喊:“1331、1332、1333……”
那个女孩纤细秀美,高速旋转的身体绷得紧紧的,细细的手臂和脖颈都像天鹅般漂亮优雅。
沈重被人带到舞台边的角落,说等她转完圈他就可以上去发表几句演讲了。
但是她好像一时半会转不完,一张精致的小脸红扑扑的,带着亢奋的笑。
“这是在干嘛?”沈重问身后的秘书小秦。
小秦跑去打听了一下,回来说:“是他们每年的压轴活动,每个人都可以选一项前一年的游戏记录挑战,成绩最好的可以拿走大奖。”
“这个女孩子是谁?”
小秦有备而来:“叫苏青,是今年新签的,还在读大三,音乐剧专业,本来是学芭蕾的。先拍了个平面广告,反响不错。”
名字叫“轻”?难怪转圈都转得这么轻盈。
沈重揉揉眉心,站在台下边看边等。
转了一千多圈了,应该等不了多久了吧。
沈重在前一个饭局上喝了不少酒,本来就有点不适,这时候看着台上像陀螺一样飞转的人,不禁渐渐开始头晕。
雪白的芭蕾舞纱裙蓬起来,随着她的动作一漾一漾的。
沈重按下心头的翻涌问小秦:“还有多久破纪录?”
小秦笑笑,“早就破了。现在就是玩呢。”
沈重再看台上的女孩子,果然一派又轻松又得意的神情。
苏青转到快两千圈的时候,沈重担心自己快吐了。
台下的人还在尖叫计数,台上的灯光映得舞台中间那个人白的发光,她每转一圈,他就能看见她脸上明媚的笑容一次。
这一切令他觉得天旋地转。
沈重又问小秦:“大奖是什么?”
小秦面色古怪:“跟您共进晚餐啊沈先生,您自己答应的,忘了?”
沈重艰难地思考一下,还没思考出什么答案,就拉了拉自己的领带,大步流星地走上台,伸出右手臂拦腰把苏青提了起来。
苏青突然停下来,旋转的惯性令她直接倒在沈重肩膀上,小猫一样“啊”地惨叫了一声。
沈重比她高一个头还多,有力的手臂紧紧圈住她,把她抱离了地面,悬空搂着。
苏青眩晕了几秒才睁开眼,对上他的目光。
她的眼睛明亮极了,带着一点点恰到好处的娇柔和惊诧。
“沈、沈先生……”苏青猛然间红着脸低下头,对着他的胸口叫。
沈重全然愣住了。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么冲动地跑上来,简单又粗暴地制止她转圈,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放不开手。
整个宴会厅猛然陷入一片安静,小秦在台下疯狂咳嗽,沈重许久后才清醒过来,轻轻把苏青放到地上说:“你转得我头晕。”
苏青怯怯地抬头看他一眼,二话不说就捂着裙摆飞奔下台了。
晚会主持人及时上台来,欢迎沈重给大家讲话。
沈重也不知道自己讲了什么。
主桌上给他留了位置,沈重下了台就去坐了一会儿。
周围的热烈气氛渐渐冷掉,沈重知道自己该走了。一般他在场的时候,其他人都没办法尽兴。
沈重悄无声息地站起来,跟经纪公司的老总打了个招呼,推说自己头晕,就告辞往外走。
他的车在酒店外面等着,沈重刚拉开车门,就听见有人喊他。
“沈先生!”苏青一路小跑过来,飞奔到他面前以后,对他展开一只手,“对不起哦,刚才……不小心把你衣服扣子拽下来了。”
她莹白小巧的手心里躺着一枚他的西装纽扣。
沈重刚要去拿那枚扣子,忽然又不自主地问:“大奖你拿到了吗?”
苏青点点头,又摇摇头,“拿到了,不过我让给别人了。”
沈重拧起眉头,“让给谁了?”
“我一个同学。他好像有个什么商业计划想让你看看,我是帮他争取的……”苏青边说边抬头看了沈重一眼,没敢接着往下说。
沈重也没有说话。
他默默拉开后座车门,默默上车,又默默关上车门。
苏青站在原地不敢动。
车子发动起来刚要走,沈重忽然又按下车窗问:“你住哪里?”
苏青愣了一下,报了个地址。
“上车。”沈重推开车门。
“啊?”苏青下意识地回回头,“我、我东西都还在楼上。”
“上去拿,我等你。”沈重往她腿上看了一眼。
大冷的天,她还穿着薄纱蓬蓬裙,光着两条腿。
苏青犹豫了一下,飞奔回酒店拿东西去了。
苏青再回来时抱着一个半人多高的公仔熊。
沈重站在车外面帮她拉着车门,看着她一边抱着熊往车里爬,一边小声说:“这是刚才抽奖中的……好大哦……我正在发愁不知道怎么拿回家……”
她坐在后排最里面的位置,中间座位熊坐着,把最外面的位置留给了沈重。
沈重觉得自己要气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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