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离隐会说这话说,纯属就是因为心中不郁,他其实真的不想和夜荼靡说话太较真了什么,奈何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等地步,若是他不在拿夜芙兰和九洲五绝公子所谓的亲事儿来掺和了一番,倒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应付了夜荼靡的一番问话就是了。
有了卿离隐的这句认可之言,夜芙兰这才像是真的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脸上难得的拾起了几分底气之色,怒目看着夜荼靡道:“大祭司所言极是,这九洲五绝公子分明是与本圣女定下的亲事,九洲圣僧曾有预言,本圣女亲事儿未定之前,这五位公子,谁也不可觊觎了去,怎生到你这里,你却是如此不知廉耻的非是想要占据了这什么南诏太子妃的身份了?”
大抵是因为夜荼靡毫不客气的指责了一番夜家夫人没脸见人的事儿,所以夜芙兰现在说话的语气也极不客气,直接就指责了夜荼靡一句不知廉耻的话。
红鲤霎时间便是被这一句话给惹恼了,在他心里看来,这夜家大族既然是惹得夜荼靡如此忌讳,想来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更别说现在夜芙兰还敢辱骂了夜荼靡一句不知廉耻的花,霎时间便是点燃了红鲤的怒火。
“好大的脸面,不过只是一个空有声望的江湖之流罢了,别说是在九洲,便是在南诏帝都,你们夜家都不见得是什么排得上号的人物,一个江湖之流,借着一个所谓圣僧的话,拿着鸡毛当令箭使,你还真当你是个什么东西了?”
红鲤尚且还在怒气之中,说话自然也不会客气:“一个连着在场诸位世家千金都比之不及的人物,你是如何好意思在这里指责了我家郡主的不是的”。
红鲤这话前半句算是表明了立场,表示他根本就看不上夜家这等身份的人,不过他这后半句话倒是说得极是精妙,贬低夜芙兰身份的同时,倒是聪明至极的暗夸了一声九重楼处的诸多世家千金们。
这些个世家千金之中,本就不乏那种因为对夜芙兰一人便可困住了九洲五绝公子之事儿心生不耐和嫉妒的人,现如今红鲤的这番话也是自然而然的迎合了这些个世家千金的心中想法。
这些个世家千金越想越觉得这事儿言之有理,夜芙兰说到底就是一个江湖之流的女子罢了,就算是因着夜家所谓的占卜预言之术,在九洲之上声名极盛,可说到底,比之他们这些个自小生于世家大族,钟鸣鼎食之家娇生惯养长大的人,还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的。
若非是那九洲圣僧的一句预言,他们夜家之人,今儿只怕是连踏足了九重楼的资格都没有,更是惶论如现在这般在此处对着夜荼靡这个得了御赐妩宁郡主之位的国公府嫡出千金这般大呼小叫的。
想明白这点,这些个世家千金看着夜芙兰的目光便是越发不善了一些,更甚至于有的人眼中还带了几分显而易见的轻视意味。
不过就算是心中恼火,这些个世家千金碍于如今的场面,还有夜家大族如今站立着的第九层位置,到底也只能是压抑着火气,没好意思也没那个真的就站起身来嘲讽了一句。
不过,这些个世家千金会如此乖觉一次,无非是因为身份忌讳罢了,但是总归还是会有那么一两个本就不至于忌讳了夜家大族身份之人,如今看着红鲤开口,自然便是会接着话茬附和。
“红鲤说得没错,本郡主也好奇得很,不过只是一个所谓的江湖之流罢了,我堂堂南诏愿意让你们这等贸然而来的江湖世家出席了此次九洲四国会鼎的盛宴,已经算得上是极为客气,怎生本郡主瞧着你们说话做事儿都是如此不经脑子,父皇御赐的妩宁郡主,太子皇兄亲予的龙血玉龙纹玉佩,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去指责了她?”
接这话的人是沈茯苓,她本来的打算只是按照惯例出席一下盛宴,倒也没打算掺和了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情,奈何这个所谓的夜家圣女太过没眼力见了一些,找茬直接找到夜荼靡头上来了。
整个南诏帝都之中,恰恰又唯有夜荼靡这么一个帝都贵女,好巧不巧的得了沈茯苓的认可,如今夜芙兰当真沈茯苓的话辱骂夜荼靡,她又怎么可能再容忍了下去。
接连两声的质问言语,弄得夜芙兰有些懵,红鲤是夜荼靡身边的属下,他这般着急的替夜荼靡出头,夜芙兰尚且还能理解一二,但是沈茯苓这个郡主呢……
恭亲王府的小郡主,传闻一生命脉事关南诏龙运,为此颇得圣宠的茯苓郡主,如今居然也是替夜荼靡说话?
她们俩是个什么关系?
夜芙兰一时没想明白,结果下一刹,又是一道透着几分小刁蛮的声音传来,语气不耐的开口道:“行了,本公主知道你是什么夜家大族的身后,知道九洲圣僧预言你与本公主的皇兄等人有些因缘际会但,这事儿你都念叨了多少次了烦不烦你。”
顿了顿,迟明珠又扭头看了卿离隐一眼,语气不快道:“还有你这位北疆大祭司,九重楼上如此多位置,你非得去纠结一位南诏国公府嫡出千金的位置做什么,你管她是什么身份,单单是凭着她手上的那一枚龙血玉龙纹玉佩,便是完全有资格与我们一道坐在了这第九层的位置了,你堂堂一个九洲祭司,非得在意这么一个小事儿做什么?”
迟明珠身为皇族公主,是正儿八经在南诏帝都之中长大的,因为性子活泼,容貌也是极佳,从小也是被西凉皇帝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未曾受过什么委屈。所以即便是如此多人跟前说话,她也不见得有什么忌讳的。
就算对方是卿离隐,是北疆盛名赫赫的大祭司,她也仍旧是未有什么畏惧之意就是。
不过迟明珠出这么一出声,红鲤倒是难得的生出了几分诧异就是了,他倒实在是没有想过这位昨儿在南诏帝都街道之上见过的那般性子刁蛮的公主,居然会在此时此刻帮着自己说话。
他默然一刹,脸上的神情很是有些微妙。
不过相较于红鲤的神情微妙而言,夜芙兰这下子倒是被迟明珠和沈茯苓接二连三的轰炸言语给弄得彻底的哑口无言就是了。
夜芙兰其实也并不愿意平白受了迟明珠这么一番指责,但是,当她的眸光掠过了迟明珠,扫过了那一位此时此刻正端坐在白玉软椅之上的迟昼之后,她脑海之中的这个主意便也是瞬间便打消了。
现如今情况处在一个极为微妙的境地当中,她方才似乎是已经不知不觉之间就已经算是得罪了不少人了若是再继续下去,得罪了更多人,只怕实在是不好处置。
于是这一次,夜芙兰倒是难得的学乖了一次,并没有立马又开口去继续反驳了什么东西。
至于卿离隐这边呢,他作为堂堂北疆大祭司,自然也不会去和这位本生看着年龄就不算太大,心智也有些稚嫩的小姑娘计较了去。
再加上迟明珠方才的一句话也算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正去迟明珠所说,夜荼靡之所以会直接来了写九重楼第九层的位置,说到底其实还是因为她手中的那一枚龙纹玉佩罢了,但有这枚玉佩却并不代表她一定会认可作为了东宫的太子妃,他似乎也完全不必介怀到了什么程度。
更何况,九州四国之人今儿都在此处,夜家大族的人也来了,如此阵势,可想而知九洲圣僧所预言的那一句亲事儿,无论如何必然都是会有个决断的。
他倒实在是没必要像现在这般急于一时,平白将夜荼靡又给惹恼了。
这样一来,卿离隐心情总算是平衡那么些许了。
他凝了凝眉宇,斟酌半晌,这才开口对着夜荼靡道:“明珠公主说得倒是有理,妩宁郡主手中既然是有着那么一枚龙血玉龙纹玉佩在,倒也的的确确有资格坐在了此处。”
顿了顿,卿离隐的语气似乎是温软几分,接着开口道:“刚才是本祭司太过较真了,还望妩宁郡主莫要将此事放在了心上。”
卿离隐言行举止之间彬彬有礼,与方才咄咄逼人之时完全判若两人。
夜荼靡冷眼瞧着,心底除了好笑之外,却是再没有半点别的想法了。
显昭帝自打夜荼靡手中拿出了那一枚龙血玉龙纹玉佩之后,脸上的神情就很是震惊,哪怕他是一国之君,但这次也是真真切切的恍惚到了现在才隐约回过了神来。
显昭帝虽然是早就已经从沈沐辞对夜荼靡无端之好的态度之中隐约觉察出了些许端倪,可她真的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成了这般样子,她那个素来不近女色的好儿子,如今却是直接就把他母妃留给他送给未来太子妃的龙血玉龙纹玉佩给送出去了。
这一枚玉佩如此重中之重,甚至还有着南诏帝都之中先斩后奏之大权,沈沐辞未曾过问了自己,直接就给了,今儿更是自己未曾出席都一定要让东宫鹤卫护送着夜荼靡来了此处,这般重视程度,可不就是要将这位国公府的郡主信宠到了骨子里的程度?!
显昭帝的心神尚且还有几分恍惚,倒是一侧的凤朝歌似乎是已经不太能够容忍这群人的闹腾程度了一般,恰是时候的开口缓和气氛道。
“陛下,此事儿既然是已经了结,本宫倒也觉得没必要继续闹腾了下去,今儿是难得一会的九洲盛宴,我等齐聚一堂,倒是对南诏的诸多风土人情颇是好奇,如今时辰也差不多了,诸位不妨先行歇下来,观赏一番歌舞盛宴可好?”
凤朝歌这番话是对着显昭帝说的,他端坐在殿前,身姿笔直,衬着身上穿着的那一身刺绣着威严蟒蛇纹饰的华贵金色长袍,端的是身姿颀长气势凛然。
凤朝歌生得一张极为英气的容颜,五官宛若刀刻一般,下颌弧度冷然,像是笔锋凌厉勾勒而成的画卷,眉宇轮廓上挑,呈现出一种锋利到极致的弧度,衬托着一双不露而威的眸子,越发显得鼻若悬胆唇若刀削。
这么一个第一眼便是会落下个英姿飒爽印象的东冥太子一出声,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沉默了半刹。就连夜荼靡也似乎是被他的突然发声给诧异了半晌,下意识的转眸朝着凤朝歌的方向看了一眼。
等她的视线对上凤朝歌那一双锋利眉眼的时候,凤朝歌也是头一次真真切切的将夜荼靡的容色收入了眼底。
他并不是什么会操心了一些旁的东西的人,今儿之所以会出席了这九洲四国会鼎的盛宴,说到底也不过是罢了那一句或信或疑的九洲圣僧之预言罢了,他也从来都相信什么依着这什么夜家圣女的亲事儿就可以令得九洲太平的事儿,无非是觉得现在才初登皇褚之位,若是时机不错,借着和这所谓的夜家圣女结为了连理的事儿来稳定稳定东冥国内的些许动乱人心,倒也不错罢了。
只不过方才那位夜家圣女出现的时候,凤朝歌扫了一眼之后,便实在是对她提不起什么多余的兴趣就是了。美则美矣,但是到底只是江湖之流娇宠长成的千金小姐,心性都尚且不够——或者不算是不够。在凤朝歌的眼中,甚至还可以称得上是有些愚蠢。
凤朝歌素来都以自己的第一眼眼缘行事,第一眼对夜芙兰的这位夜家圣女没什么好感之后,他对夜芙兰便是再也提不起半分别的兴致了。
所以之后的一阵时间,凤朝歌压根就没再管这九层殿上的事情,而是全然低垂着眸子,思虑自己的事情。
以至于夜荼靡方才出现的时候,众人虽然满是惊艳,但是凤朝歌却是眸子也未曾抬了一眼,只是自顾自的举杯抿了一口琉璃盏中的葡萄美酒,便是一直没有言语。
一直是到方才,九重殿上的动静越来越大,凤朝歌随意抬眸扫了两眼,目光也是一直都在夜芙兰的身上,未曾注意到背对着自己的夜荼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