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半点受了沈沐辞青睐的欣喜和高兴,反而只是古井无波的镇定自若,就像沈沐辞方才说的这番话,对夜荼靡而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力,而只是一件极为顺其自然的事情罢了。
众人揣摩不出夜荼靡这般模样,到底是她本来内心就这个样子,还是故意佯装出来的,但是单看这般从容雅致镇定自若的模样,众人倒也是明白夜荼靡这等心性有些难以匹敌就是了。
而事实上,夜荼靡对沈沐辞这般做法,还真就没什么太大的反应。顶多也就是最初听到的时候有些惊讶罢了。
不过转而一想,沈沐辞越是这般明目张胆的维护自己,沈毓柔便是越会将这些事情悉数牵扯到自己身上,如此一来,倒也算是变相的拉了沈毓柔的仇恨值,也算是从另一个方面达到了她的目的了。
考虑到这一方面,夜荼靡面上还真没有什么过度的反应,仍然只是眼角眉梢染着清浅笑意,似笑非笑的看着沈毓柔。
沈毓柔本就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了,现在看着夜荼靡这般笑着看自己的笑话,自然便是越发的怒从心起,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方才沈沐辞已经那般明确至极的说出了他要庇佑夜荼靡的话了,沈毓柔即便是有再大的胆子,也绝对是不敢当着东宫鹤卫的面,就这么得罪了夜荼靡的。
她现在完全不敢再拿着夜荼靡开涮了,也就只能将目光转到了玉长河的身上,冷笑着道:“玉国公还是不用多说了,今儿之事儿,本宫心中清楚的很,倒是不必劳烦玉国公多言了。”
表面的意思是说,今儿这事就不用劳烦玉长河继续指责了夜荼靡,但实际上言外之意却是在指责玉长河作为一个父亲未免也太无能了一些,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管教不了,简直是丢人至极。
玉长河自然能听得出来沈毓柔这咬牙切齿的一番话,是在表明自己已经真正得罪了她的意思,可是他属实也是有苦难言才会这般模样的。
本来玉长河也不想看着夜荼靡和沈毓柔吵翻了天的场景,毕竟他是真的害怕国公府因为一个夜荼靡的事儿,就平白得罪了拥有莫大权势的平南将军府上贺家,这也是他方才为何会帮着沈毓柔说话的原因。
只不过不管他如何作为一个父亲,始终还是敌不过紫霞殿中有着东宫太子沈沐辞坐镇。
沈沐辞那么明显一句庇佑夜荼靡的话,等同于是给南诏上上下下所有人都下了旨意——谁若是胆敢得罪了夜荼靡,那便等同于是与整个东宫为敌。
平南将军府上贺家虽然权势滔天,可比起东宫太子沈沐辞的权势起来,玉长河到底还是宁可得罪了前者,也绝不愿得罪了后者的。
“老臣谨遵公主殿下之言。”思及如此,玉长河果真是没再多言了。本来他心中还有些焦虑,但是事已至此,已经是没了什么转圜的余地,还不如索性就这么应承下来了。
不过他这一番应承,倒是越发激怒了沈毓柔几分就是了,沈毓柔说这话的用意,本来就是想要用一记以退为进的法子,让得玉长河继续指责了夜荼靡一顿,哪曾想到这个老狐狸却是如此一个扶不上墙的东西,畏畏缩缩怕成了这个模样,连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了。
沈毓柔基本上已经是肺都快气炸了,奈何说出口的话就跟泼出去的水,她自己都已经说了不用多言,玉长河又已经应承了下来,还真就已经无法挽回,也就只能任由着事情如此发展了。
“哼!”沈毓柔冷哼了一声,一张容色阴沉晦暗到了极致,可是现在事情已经定局,她也就只能先行离开此处了。
假如他在这乞巧盛宴之上,不仅是没有展示了任何才艺,更甚至在这么一番争执之中,她还悉数落了下风,可谓是丢尽了颜面。
沈毓柔现在也顾不得才艺展示的事情了,一想着夜荼靡在这乞巧盛宴之上得了沈沐辞如此大的庇佑恩惠,她满心都记恨妒忌得怒火翻腾,完全不能安静下来。
更甚至沈毓柔还隐约有些怀疑,自己若是在这里多留了一瞬的时间,她会不会忍不住的想要当众打了夜荼靡一耳光用以泄恨。
好在他自己还算清醒,知晓这事儿自己虽然是想的极美,可终究也不过只是一个想法罢了,在今儿这紫霞殿上,是万万不可能被施以实践的。
以至于沈毓柔最终也是只能想想就行了,随后也只能是颇有些狼狈的拂袖而去,留下紫霞殿的一众人心思各异。
有了沈沐辞这个东宫太子半路出来截胡,还闹出了一番把沈毓柔气得都只能拂袖离去的闹剧,紫霞殿上的那些个准备了才艺展示的世家贵女们明显都紧了不少,再也不如方才那般自然大方了——
哪怕是他们其实都能看出来,在那位性子乖戾的东宫太子的视线里,除了国公府上的那位妩宁郡主之外,明显是谁也没放在眼中的。
换句话来说,就算是她们这些个贵族千金真真上场继续进行了什么所谓的才艺展示,沈沐辞也必然是不会再多看了他们任何一眼就是了。
可即便是如此,有了前面那一出不算太小的闹剧,他们仍旧还是有点放不开心境,始终还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就是了。
好在沈沐辞也并不会把注意力放到了这些许个与他无关的无聊之事身上,在将沈毓柔这个和夜荼靡专门作对的人气走了之后,沈沐辞接下来倒是没了什么多余的大动作。
他神色惬意,身姿慵懒的斜斜依偎在雕花玉椅之上,一双手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敲着椅子,一双狭长的凤眸微微眯成一道微弯的弧度,半垂着眼睑,狭长的凤眸耸拉下来,像是一把精致绝伦的墨绸羽扇,轻而易举便是将人间公子的雅致展现得淋漓尽致。
无人胆敢招惹了沈沐辞,一群人畏畏缩缩的躲在自己的位置之上,大气也不敢喘了一声,生怕惊扰了这位东宫太子,又落得个和沈毓柔一般被当众赶走的下场。
显昭帝似乎也是觉得现在这等场面有些尴尬,他的脸上带了几分莫测之色,慢吞吞的扫视了紫霞殿众人一眼。
就在紫霞殿的众人都开始怀疑起来,想着显昭帝是否会动了怒意的时候,显昭帝也仍旧是没有当众指责了沈沐辞分毫,只是在沉吟了半晌之后,极为镇定自若的问的沈沐辞一句。
“太子今儿跑这紫霞殿一趟,究竟是意欲为何而来?总归不会是来观望这所谓的九洲四国会鼎盛会的人选选拔之人的才艺展示才来的吧?既是如此,你不妨现在就把你想说之事儿说给朕听听。”
要说显昭帝倒也并不是不想将沈沐辞留在这紫霞殿中,任由他继续观望了一二,毕竟哪怕他身为了南诏的一国之君,可事实上能够见着沈沐辞的次数,也实在是少之又少,而且依着沈沐辞的脾性,显昭帝就算是有心想要亲近一二,也仍旧是有那么几分困难。
更别说前不久的时候,父子二人又因为元娴皇后的事情吵了一架,以至于显昭帝在面对自家儿子的时候,也是越发有那么些不知所措了。
本来今儿这事儿显昭帝心中也是觉得颇有些古怪,毕竟依着沈沐辞往日的性子,他是绝对不会出现了紫霞殿这里,来观望了这什么所谓的九洲四国会鼎人选选拔的。
但是他今儿不仅是来了,还来得这般张扬至极,为了国公府上那个堪堪归来的小丫头,竟然还多了几分闲情逸致去专门应付了沈毓柔那么一个平时里他都不见得会看上一眼的人物……
若说方才他还不过只是隐约有些怀疑,现在显昭帝却是基本上可以确定了,沈沐辞今儿这番反常举止,绝对就是因为夜荼靡无疑了。
果不其然,他这话刚刚才问完,那边一直垂着眼睑没有动静的沈沐辞便是有了反应,细长的眉眼挑开弧度,像是蝶翼伸展一般华美惊艳,琉璃色的凤眸朝着显昭帝看过去,带着几分戏谑的似笑非笑。
“父皇当真是要儿臣说清楚?”
显昭帝一直没和沈沐辞对视,如今看着这么一双似极了元娴皇后的眸子,心中也是生出了一刹的恍惚。不过很快他便是反应过来,沈沐辞这番问话,俨然就是一副极有可能会弄出什么不见得简单的事情出来的样子。
显昭帝稳了稳心神,沉着心境“嗯”了一声:“你且说来听听。”
紫霞殿的一众人看着沈沐辞和显昭帝父子二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心中更是一阵警铃大作,想着显昭帝对待沈沐辞这个南诏太子未免也太过宽纵了一些。
虽然南诏帝都都盛传着显昭帝挚爱元娴皇后,同时也极为宠元娴爱东宫太子的传闻,但是在很多人看来,太子到底还只是太子,哪怕是身为储君,那也并非是真正的君王,无论是所谓父子,还是所谓君臣之间的关系,怎么着也该是需要注意一二的。
方才从沈沐辞出现在这紫霞殿,再到他和沈毓柔的一番对峙之言,全然都彰显着沈沐辞乖戾而又张扬的行事作风,就像是半点没有将显昭帝放在眼里一般。
这些个现象想来显昭帝也并非是看不出来的,可是他却并没有指责了沈沐辞的分毫不是,反而从始至终都表现得极为镇定自若,就像是没觉得沈沐辞的做法有任何不妥一般。
众人越想越是心惊,毕竟这未来储君之事儿可不算是找小事儿,沈沐辞虽然是身为正统太子暂时得了一个储君之位,可是南诏皇族权势尚且还未稳定下来,其余皇子虽是势弱,可也并非是没有夺嫡的可能性。
又因着沈沐辞手段过于狠辣的缘故,南诏帝都之中当真有那个魄力胆敢追随于他的人并不多,也就是因为追随之人不多的缘故,不少文武百官心中都觉得沈沐辞这个东宫太子的位置,不一定能够稳坐的。
且不说群臣心中对沈沐辞都颇有几分惧意,真是不敢和他多打了几分交道,便是依着沈沐辞那一贯以来嚣张跋扈的行事作风,指不定显昭帝心中还会如何看不惯他呢。
结果今儿他们才发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了。
显昭帝不仅是对沈沐辞的这般作风没有任何反感,更甚至还是一副极为信重的模样,意识到这一点,那些个心中打着几分别样心思的文武百官心中便是难免有些动摇了。
自古以来,皇子夺嫡便是一件大事儿,可是在这皇子夺嫡的争伐之中,除了文武百官的取向站队极为重要之外,最为看重的还是皇帝的心思。
无论如何,最后有资格继承皇位的正统之人只能是由着一国君主亲自指定的,至于旁的落选之人,哪怕是权势再如何厉害,可若是不曾得了皇帝的亲自指定,那无论如何都是算不得正统的,更甚至还极有可能落下一个篡位的名头,平白得了青史批罚。
本来很多人都是觉得沈沐辞这般张扬性子,必然是会得了显昭帝心中忌讳,这才会自然而然的选择站队到了其余皇子那边的。
可是今儿这事儿之后,无数人都开始暗自掂量着自己心中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了。
紫霞殿中文武百官脸色各异,夜荼靡一边言笑晏晏的观摩着,一边漫不经心的将其悉数记在了心底。
沈沐辞倒是没有这么多的顾虑,他才不管这些文武百官心中是何所想,眼见着显昭帝的确是有确定想听自己今儿这番举止的意思,他便是毫不客气的开口说了出来:“父皇既然是问了,儿臣便也不客气了,儿臣今儿前来,只为一事儿——”
略微拖长了几分语调,沈沐辞这才在众人的窥视之下,慢吞吞的将后面一句话说了出来:“不过就是为了替妩宁郡主求得一个九洲四国会鼎的人选名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