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殷陶倒是可以理解弘晖的想法。
作为国内最权威的垄断家族企业的继承人人选之一,弘晖不想起早贪黑顶着巨大压力干一个日日忙成狗的董事长,更喜欢做一个坐等分红的闲散部门经理倒是也无可厚非。
可弘晖如今只有二十岁出头,跟其他孩子比懂事更早一些,又一直在宫里念书,前几年一直处在九龙夺嫡的高压之下,一时相岔了也有可能。
四爷在他那个年纪还想着要做好太子的左膀右臂,全心全意帮太子干掉直郡王,而那时的太子也是执念深重,只想一心稳固自己位置,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不管是皇阿玛还是直郡王都阻碍不了他的进程。
后来四爷最终觉醒,认清给人打工终究不比自己单干的现实,后来居上成为了皇帝,而理亲王则爱上了研究学术寄情山水并修复了不少失传已久的香料。
所以说,弘晖如今才二十几岁,四爷身子骨也依然康健,需不需上位想不想做皇帝是要等几年后或者十几年后再考虑的问题,弘晖大可不必现在就做了决断。
殷陶对弘晖建议道:“你皇阿玛如今身体康健着呢,你想要前进也好,后退也罢,不必急于此时决定。你作为嫡长子,没有这方面的执念是好事。但依着我的想法,还是觉得你应该再好好思考一下,找准自己的路,不要着急现在做任何决定,更不要着急表露。保持住心态,顺着事态发展前进才是最好的。”
弘晖只觉得豁然开朗。
他原以为自己得到的答案不是“是”就是“否”,却没想到十二叔会给自己第三种答案。
先帝在位六十一年,皇阿玛才刚刚继任皇帝,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只要他像十二叔说得一样,稳住自己的心态不着急不上火,着急得就是那些别有用心之人。
弘晖告辞出了武英殿,心情转好不少,以极其放松的姿态溜达着回到阿哥所,正碰上了迎面走来的弘时。
弘时看弘晖这个点才从外头回来,上来跟大哥打招呼的同时,顺便好奇地问了一句大哥方才去了哪里。
弘晖道是刚刚从十二叔那边过来。
弘时瞬间酸溜溜的。
之前他去找过十二叔三次,但很不巧一次都没有见到十二叔。
人家刘备三顾茅庐也是能见到诸葛亮的,他怎么去了三次都好巧不巧的没有遇上十二叔呢?
弘时表示很是郁闷。
不过既然今日十二叔在武英殿,还得闲见了大哥,弘时便又重新燃起了去找十二叔的希望,尽管到了下课时分已经很晚,但他仍然还是坚持去找殷陶聊一会儿天。
殷陶处理完桌上公文正准备回家之时,弘时顶着一头汗水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殷陶给了弘时一条丝帕,示意他擦一擦脸上的汗水。
望着弘时几近一米九的个头,殷陶忍不住叹了一句:“弘时都长得这么高了?”
弘时听了十二叔这话后得意了起来。
他们几个兄弟当中,十二叔对他是最好的,记得从前他和弘晖、弘昀、二姐姐住在十二叔府上的时候,十二叔总盯着给他吃饭,会变着花样给他弄各色河鲜海鲜补身体,这是哥哥姐姐都没有的待遇。
到了后来,弘历也去十二叔园子里小住,他能得到的就只有各色粗粮面点和野菜饼了,虽然弘历的确也很喜欢吃粗粮和野菜,但弘时觉得这依然说明十二叔最爱的人是他。也正是因为十二叔在他年少时候总是拿各色营养食物投喂于他,他才能长得这般高大壮实。
弘晖想法较多,更兼最近正处于自我意识觉醒当中,心思也比往日里更重一些,弘时是个乐天派,万事不过心也更好说话。
殷陶给弘时上了茶点,陪他聊了好一会儿天,得知阿哥所一切安好,五个阿哥都过得很好很和谐。
这几个孩子从小就喜欢组团在自己家里头玩,不光四哥家的孩子喜欢来,五哥等人家里的孩子也会经常性地来他府上做客。
因为家里头孩子实在不少的缘故,大家经常会为了玩具和场地争起来。
殷陶又弄了几个玩球的场地,让他们玩起了各色球类,孩子们都是自家几个一起组队,同心同力向目标进发。长此以往下来,各家孩子也就都表现得异常得团结,四爷家的几个尤其厉害,不论是争夺场地还是蹴鞠比赛都比五爷家的和三爷家的都强多了。
知道阿哥所情况一切良好,殷陶也就放了心。
想起弘时历史上的命运和日常不安分四处蹦跶的八爷,殷陶心里总有些隐隐的担忧。
历史上的弘时是长子,也是四爷登基时候唯一长成的儿子。
八爷把宝压在了弘时身上,在自己的不断努力下,致使弘时和四爷离了心,好好的一个皇阿哥去做了庶人老八的儿子。
现如今嫡长子是弘晖,弘时前头还有两个兄长顶着,想来问题不大,但依然应该防患于未然。
正当殷陶纠结怎么对弘时开口时,没想到对方却先提起了八叔。
弘时是前儿从养心殿出来回阿哥所的途中遇见八叔的。
明明他们很不熟,八叔却很自然地上来同亲热地说话,讲的还都是他关注和爱听的话题,连他平日里喜欢制陶的事情也打听得一清二楚。
和弘时完成一场愉快的聊天后,八爷又对他和煦道,大家都说,你几位叔伯里头,最是我好说话的,若是你日后有什么困惑和疑难,只管过来找我便是。
弘时对着八爷也没露出来什么端倪,等跟八爷分别之后才拉下脸来。
他都已经有十二叔了,八叔这时候跑来,想做他最好的叔叔,简直是白日做梦。
十二叔从小就带着他们姐弟几个,自幼便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
而在他们几个成长的时候,八叔正忙着他的“宏图大业”,给阿玛和十二叔、十三叔使绊子,从没有管过他们几个。
从前时候不想着他们也不经营感情,等到他们身份不一样了以后才过来刻意套近乎,弘时就觉得八叔这是一种典型的摘桃子行为,是很不被弘时所喜的。
弘时抢在殷陶吐槽八爷之前先把八叔吐槽了一通,而后对着亲爱的十二叔表忠心:在我心里头,除了阿玛和额娘外就是十二叔了,十二叔永远是我们心中最好的叔叔,旁的八叔等人是万万及不上的。
殷陶:……,好的吧。
看弘时这般坚定信念的样子,估计不用再刻意嘱咐他远离八爷了。
贝勒府。
八福晋走进书房,对着正在案前凝眉沉思的八爷道:“爷之前吩咐的事情,我都已经办好了。瓜尔佳大人还念着从前跟爷的情谊,他的太太也是贤惠明理之人,想来不过多久便有爷大展身手的那天。”
八福晋口中的瓜尔佳大人正是弘晖的岳父,正白旗佐领瓜尔佳世恩。
四哥素来与他不对付,且从心底里看不上他的为人处事,对他这个人持有全盘否定态度。早先年正位时候,两人之间也结下了不少梁子,对于他和十四搭伙拆台之事,四哥对他可谓是极度反感。
是而不论他做什么努力,四哥都不可能像重用十二十三那般厚待于他。
而他从不认为自己比四哥要差上多少,都是一家子兄弟,从小一起念书,长大了一同开府,同一日授了贝勒,难道谁又比谁差劲呢?
只是如今四哥坐上了帝位,他这盘棋便死住了,但如果新君愿意用他,许他摄政王的权利和地位,那他这盘棋又活了。
既然慧真法师能利用手下人马去反老爷子,相信四哥的孩子也可以,况且就教子而言,四哥待孩子们可没先帝待先太子更好。
八爷在驭人方面一向素有手段,他对自己也有很大信心。
如今四哥尚未立嗣,不光皇后和弘晖心里头慌张,想来弘晖福晋的娘家瓜尔佳氏一族也是慌得不行。
此时叫八福晋去了瓜尔佳世恩府上,对家中太太透露了自己想要支持弘晖的意思,想来瓜尔佳世恩一定会病急乱投医,为自己和弘晖搭桥牵线。
八爷有信心,只要和弘晖私下里见上一面,就能让对方注意到自己。
等随着交情的深入,他就可以像当初控制十四一般控制弘晖,完成自己的“大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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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弘晏
殷陶回府之时天已擦黑,舒怡将殷陶迎了进来,询问丈夫是否在宫中用过晚膳。
殷陶边更衣边答道:“晚膳还没用。”
舒怡道:“正好,你闺女特地叫厨房给你准备了一桌药膳。说是看你最近实在太忙了,怕长此以往下去累坏了身子,特意吩咐膳房给你做来吃的,今晚怕是要盯着你用膳了。”
殷陶“哎”了一声。
刚才还嘱咐十三注意身体每天都要喝两次养生茶,结果一回来就被自家闺女安排上了。
虽然这桌药膳的药味儿是浓了些,花样也太多了些,但不管怎么说也是姑娘的一片心意,殷陶还是硬着头皮吃完了。
安安盯着阿玛用完膳后,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殷陶想起了方才弘时对她说过,兄弟几人都想挨着安安住,都恨不能把自己宅子建在安安宅子的旁边。
殷陶突然好奇起来,对着安安问道:“四伯家里几个兄弟里头,你最是喜欢哪个?”
安安边思考边答道:“弘晖沉稳,弘昀机灵,弘时热情,待人一片赤诚。弘历吃苦耐劳,在几个兄弟当中种地种得最好,从前一起去四伯庄子种地时候,都是他帮了我不少。弘昼想象力丰富,还会自己写话本儿。他们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优点,而且都对我和弘晏极好。若是问我哪个最好,我却是实在分辨不出的。”
殷陶:……
这世上不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安安应该就是有了这么一双眼睛,才能发现堂兄弟们这般多的优点吧。
弘时临走之前留下了一套陶具,说是他自己烧制的,花纹都是弘晏喜欢的,请殷陶帮自己带给弘晏,感谢他昔日的襄助之情。
殷陶好奇弘晏帮过弘时什么,弘时鼓了鼓嘴巴,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所以然来。
弘晏这个时辰一般在前头用功,并没有到后院中来。安安也提前叫膳房准备了海鲜粥,听说阿玛要去看弟弟,连忙让他顺便给弘晏带过去。
弘时的审美很好,尤其是在色彩和设计方面,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烧制出的陶器看起来比四爷的审美更为丰富变幻,却又没有弘历那般浓重饱和,是很难得的陶中珍品。
殷陶来到弘晏书房之时,看他低着头在拿着铁丝专心鼓捣,似乎在做什么实验。身前摊着一本算数几何书,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
弘晏从小最喜欢的事情便是听阿玛讲故事。
殷陶为了开发孩子智力,不光会讲一些《精卫填海》、《司马光砸缸》一类的传统儿童文学故事,偶尔也会说一些简单的西方科学入门故事,比如他们所在的世界是能围着太阳转的圆球,比如牛顿的万有引力苹果和爱迪生热爱的发明事业。
弘晏自幼便对数理化一类的学科特别上心,喜欢一些打破默守陈规的新事物和新思想。
不同于七爷的做模型和设计,弘晏则是喜欢更深入探寻原理和本质源头。
弘晏六岁那年,殷陶就发现了他的不同。
在这个世界里,人们读书学习的基础还是四书五经等文学作品,再加上八股文当道,弘晏在这个环境里表现出极高的理科天赋是极为难得的。
弘晏八岁那年,殷陶曾把制药处一批多烧制的烧瓶酒精灯等物品带了过来,原本是想找寻一下上辈子的回忆,却被弘晏看中求了回去做起了实验。直到今日,那些器皿还都是弘晏最爱的宝贝,比什么金玉古董都要喜欢,就连过年压岁钱也都拿去购置了玻璃实验器皿。
弘晏十岁那年,一般的算术题根本难不住他,他就托了殷陶帮他弄来了宫里的算术藏书,也经常向殷陶请教题目。
要不是有三年高考五年模拟和高等数学打底,再加上这些年三更灯火五更鸡的上书房苦读时光,殷陶怕是早就被儿子问住了。
这几年他渐渐忙了起来,在府中待的时间越来越少,而弘晏也已经长大了,基本不再问他算术题目。
两人步伐已经不再一致,这一次,是殷陶落单到了弘晏后头,已经无法给孩子解题了。
殷陶也没想到,弘晏会长成这般学神级人物,也就是传统说法“天才”的那种孩童,是殷陶前世上学时候都要仰望的那种人。
殷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弘晏将来一定不会同其他的宗室阿哥一样,成为一个在当代乃至后世都闪闪发光的人,甚至可能抢在西方之前掌握一些科技,随之改变他们所在的这个世界。
殷陶将弘时带来的瓷器交给弘晏,弘晏了然地笑了笑。
这是他之前帮三哥解魏夫子算术题的报答。
弘晏收下了弘时的心意,转身从书柜当中取出一副仕女图交给殷陶:“现如今三哥他们都住在宫中,我不好过去谢他,这份回礼就请阿玛带我送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