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木门被瞬间推开,一道阳光霸道地打了进来。
十三感觉眼前一灼,从已经翻得有些残破的那本曲谱当中抬起头来,看到十二哥背着阳光走了进来。
他被秘密挪到这个地方,从无人知道,也无人询问,十二哥怎么找了过来?
殷陶见了十三也是微微一怔。
不过一年多的时间不见,再次见面竟然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十三虽然身上衣衫已经破旧,胡子拉碴,头发也微微凌乱,但精神气儿还好,收拾得也还算干净,但从看管人的眼色和此处环境来看,想来吃了不少苦,是来自身体和心理的双重煎熬。
殷陶坐了下来,给自己和十三都倒了杯水,打开食盒盖子,将太后赐下的几样零食一样一样摆在了桌上。
十三喉结微微动了动,拈起一块儿奶酪放在口中,浓郁的微甜的奶味儿随之化开,是他这两个月来吃过的最有味道的食物。
殷陶看十三一连用了三块奶酪,怕他噎着自己,将那杯水递到了十三手上:“这是今儿去宁寿宫时候,皇祖母赏的,一份给了我,一份给了五哥,还有两份叫我带给你和十四弟。虽然你这里是难找了些,但好歹也找到了,倒是没有辜负了皇祖母的嘱托。”
殷陶虽然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事,但十三心里难受,就想找个人说说话,便主动说起了那天的事情。
当时太子欲行大不敬的事情闹了出来,皇阿玛怒斥太子,将太子之前做过的错事一桩桩一件件数落了出来,并直言太子德不配位,欲废其位。
他当时觉得太子实在可怜,一时上了头给太子辩解了两句,皇阿玛的怒火便也波及到了他的身上。
当时那种情况下,其实不说话是最好的选择,他也是一时义气说错了话,被皇阿玛给办了其实也不冤枉。
十三认了。
从十三开始提到这件事时,屋里伺候的人便都跟见了什么洪水猛兽般,一股脑儿全都迅速退了出去,甚至还贴心地给两位皇阿哥关上了门。
足可见这件事情多么让人触碰不得。
殷陶紧紧握住了十三的手,想要说几句安慰的话,却被十三出身阻住。
“此地不宜久留,十二哥还是早些回去为好。弟弟家中之事还要十二哥劳烦十二哥上心代为照顾,十二哥的恩情……我一直都记着,若是日后还能一朝翻身,必当倾力相报。”
殷陶将手指搭在了十三腕间,给他诊起了脉。
虽然学医这么多年,但因着宫里有太医,医馆有大夫,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用上。
想不到这辈子第一次医治病人,对象还是十三。
十三身子的确是亏了一些,尤其是腿上的疮疾实在不好再耽搁了。
殷陶临走之前又留下了银钱,请看守的兵丁代为抓药。
看守十三的兵士们原以为十三爷已被康熙厌弃,之后便会像阿敏一般被圈禁起来,永无翻身之日。
可如今看到十二爷带着太后赏赐送了过来,又是留银子又是开药方,原本的想法便有些站不住脚了。
十二爷那般自然轻松,仿佛笃定十三爷很快就会被放出去。听说太后是最和善的老人家,自然不会看十三爷受苦,说不定十二爷的想法才是真的。
几个看守的兵士们对着殷陶满面堆笑:“十二爷客气了,您放心,奴才们一定照十二爷说得去办,好好照看十三爷。”
这时候说得越少越能叫对方脑补更多,殷陶见已经达到了想要的效果便也不再久留,只是笑了笑,对着几个兵士们道了声“好”,转身离开了养蜂夹道。
殷陶虽然刚刚回京,但是盯着他的人实在不少。
八爷也是听人说了殷陶行踪之后,才知道老十三关在了养蜂夹道。
听到这个消息之时,八爷正在跟何绰对弈,他手执黑子,久久不落,半晌后又放回了棋盒,对着何绰道:“真没想到十二弟竟然这么大胆。”
当真是记吃不记打,刚刚获准守陵回京,又整了这出幺蛾子来。
在他看来,迟早要完。
四爷也是密切关注十二和十三两个弟弟的,听说这事之后也是一叹。
十二弟当真是至情至性之人。
大概又过了一个时辰后,殷陶准确找到十三关押地点并前去探望的事情也传到了康熙耳朵当中。
来汇报的人也尽量避重就轻,说是十二爷得了太后给十三爷的赏赐,不是为了过去探望十三爷,而主要是为着给十三爷送赏的。
康熙听了这话后,也默默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是十二耍心眼,但最终还是默默叹了口气,没做处置:“随他去罢。”
十二的作为倒是也给他了一个提醒。
太子和十三已经不明不白地被关了整整两个月,朝中上下都在注意着这件事情,想等一个说法。
的确不能再逃避下去,是时候该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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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了结
从十三那里出来,殷陶又去了一趟五爷府上把东西送下,再去了一趟托合齐那里问了问情况。
等他回到府邸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五爷从京城出发去接殷陶之时,还一早嘱咐福晋过来给十二弟妹报了个信儿,所以舒怡一早便知道了殷陶今日要回京。
从接到消息之时舒怡便一直在正院等着,也是等到此时才把丈夫盼回来。
听到外面的响动声后,舒怡快速迎了出来,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穿。
殷陶的脸色很不好看,而舒怡并不觉得意外。
他一入京便先去了宫中,想来这些日子京城的变故已经知晓。
十二爷一向重情,太子和十三爷都是他一起长大的兄弟,想来心中一定难受得紧。
舒怡也有一肚子的话想说。
在十二爷不在京城的这段日子里,京里真的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十三福晋的哭诉,阿玛的叮嘱,直郡王福晋的病重……还有五姐姐的丈夫,不知道为什么会卷进这场风波当中。
但看着殷陶有些劳累的样子,舒怡决定按下不表,而是转头说起了孩子们:“格格和阿哥都睡了,若是想见怕要明天了。”
她虽然得了五嫂的消息,却也不知道殷陶几时回来,会不会留宿宫中,便没有跟两个孩子的多说。
否则的话,大格格一定会侯在家中,再困也要等阿玛回来。
殷陶点了点头:“那就好。”
这一日赶路从皇陵回来,去宫中给几位长辈请了安,又给几个兄弟送赏,找托合齐了解情况……的确感觉累得厉害。
他并不想让孩子们看到他这般疲惫和狼狈的样子。
殷陶洗了把脸换了衣服出来,舒怡便已经叫厨房上了她准备好了饭菜。
虽然都是按着殷陶口味来的他喜欢的菜品,但殷陶依然没有半点儿胃口,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实在是吃不下去。
面对着舒怡关心的眼神,殷陶还是强忍着用了半碗汤面后才撤了下去。
殷陶沐浴回来,看舒怡坐在帐子里做针线,是大格格的里衣,上面绣了几朵小巧可爱的海棠花,朦胧的灯光里,却突然有了一种让人安定的力量。
殷陶的心突然静了下来。
这一切都会过去,未来一定会好起来的。
清晨起床以后,殷陶便见到了久违的孩子们。
大格格已经有些懂事,开始关心人了,看到他瘦了便一直叨念着要多吃点儿,还把自己喜欢吃的东西给殷陶用勺子夹了个遍。
弘晏对殷陶印象虽然不多,但他最喜欢姐姐,也一并跟着姐姐让嬷嬷帮忙给阿玛夹菜。
人类幼崽是一种叫人看了感到充满希望的小可爱,看到两个孩子,殷陶心情不自觉好了许多。
养孩子更像是带着他们一同走过一段新的生命旅程,不管未来如何,重在体验过程。
四爷一早便过来府上寻找殷陶,问十三的相关情况。
殷陶倒是也没想瞒着说了,他把十三的情况大体一说,又道自己给了兵士钱拿去抓药,但对方会不会做好这件事他不知道,当务之急还是要让皇阿玛快些把十三放出来为好。
四爷一听十三境遇便心慌到不行,询问殷陶地址起了探视的心思。
殷陶却没有告知四爷。
“算了吧四哥,十三是最不想把你牵扯进来的,况且我都交代好了,想来问题不大。”
再说了,要去也是他去,康熙要怨就怨他一个,他们兄弟几个,能保住一个是一个,四爷还是别牵扯进来了,要是都出了事情,外头连个说话的都没有了,那才难办呢。
四爷听了殷陶这话后只得作罢。
又用了两盏茶后,四爷提起,今儿是佟国维生辰,佟家邀请了宾客在府中大摆寿宴,他想要带殷陶过去看看。
四爷就是想让他们都看看,他的十二弟安安稳稳回来了,没有发生任何问题也没有触犯圣颜,省得这些人在背后嚼舌根,时时议论十二失宠,叫四爷听到了每每气得肝疼。
殷陶离开京中已久,也很打听一下京中发生的那些事情,佟国维的生日宴是个极好的情报交换场所,更何况四哥相邀也是一片好意,殷陶自然道好。
四爷和殷陶身份尊贵,佟国维听说两位皇子来了,亲自起身出门相迎。
随着佟家在康熙朝的不断发展壮大,佟国维作为佟家的领头人,在京城权贵当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即便是宗亲和皇子们见了也是客客气气。
这是佟国维第一次在私人场合跟殷陶对上,不禁对他多一番打量。
佟国维发现十二阿哥不卑不亢,谈吐不凡,面对自己就像面对一个普通的老者一般,虽然尊敬,但没有半分讨好和逢迎之意,也不打算深交什么,觉得很是诧异。
都被贬去守皇陵了,回来还这么傲得慌,难怪八爷看不上他。
自从知道太子倒台的消息后,佟国维想起八爷可能即将取而代之就激动得厉害。
八爷是他选中的皇子,诸多皇子当中他最看好的那个人,相信总不会让他失望。
但是他即便他最是看好八爷,笃定八爷可以继承大统,却也知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他在支持老八的同时,却叫儿子隆科多亲近起了老四。
今日的四爷和殷陶两个自然也是由隆科多招待。
隆科多也算是康熙面前的红人了,康熙二十七年之时便被授予了一等侍卫和銮仪使,兼任正蓝旗蒙古副都统。
就在三年以前,因着属下犯事的原因,康熙觉得隆科多太过放任下属,办事不大牢靠,想给他一个警醒和教训,便免去了他的銮仪使职位,只留了一等侍卫的身份。
佟家毕竟是康熙的娘家,是康熙心理上的“自己人”。
康熙也没叫隆科多消沉太久,而是把他调去了步兵统领衙门,而今在托合齐手下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