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四爷这话,殷陶突然想起,苏麻喇姑曾经说过这种香料,虽有提神醒脑之效,但毕竟不是常规香料,不可常用,否则就像人长时间使用咖啡-因提神,大脑长时间处于兴奋状态得不到休息,弦绷得太紧终归不是好事。
太子才二十出头,正是该唱歌打球上大学的年纪,常年强行提神伤了神经实在没什么必要。
抑或是太子并不知这味香料作用霸道,只是喜欢味道便随时点了来用,不管怎么说,太子待他实在不错,他都应该提醒一二。
殷陶回到处所后,想了想,又折回了毓庆宫。
毓庆宫内,太子有些烦躁地将书册合上,往桌上一放。
今天原本计划得好好的,要把这剩下的半卷书看完,谁知胸中满满都是心事,并不能静下心来认真读书。
准噶尔不断挑衅,皇阿玛已经决定了要再次亲率大军北上,御驾亲征。
要是在往年,监国一事自然要由他来做,可这几年京中形式又有了变化,老大上蹿下跳得厉害不说,老八等一批新的阿哥又长了起来。
虽说如今皇阿玛对他依然宠信,与旁人不同,但已经并不似他年幼时候一般,想要什么最好的都给他。
皇阿玛开始考虑太子这个位置对于朝堂的意义,赫舍里家在朝中势力的平衡……他如今是皇阿玛最放在心上的儿子,却不是皇阿玛用得最顺手的皇子。
皇阿玛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早早许了由他监国,而是一直没有透露监国一事的人选。
这次皇阿玛御驾亲征,他真的还能顺利拿到监国之位吗?
若是皇阿玛执意带他出征,把监国之权给了旁人,他真的能用平常心对待这件事情吗?
想来皇阿玛并不会这么做,一个国家不能皇帝和储君同时出征,必须以防不测。
从前监国之位都是他的,可若他此次留在京中,却丢了监国之位,又如何叫那些兄弟敬服?
正在太子思绪一片杂乱之时,邢飞快步上前来报:“殿下,十二阿哥来了。”
想太多终究没有结果,倒不如听听十二有什么事情。
太子大脑终于有了一瞬间的放松:“请他进来。”
殷陶一进殿内又闻到了瑞脑香的味道,似乎比方才更浓烈了些许。
看太子如此眉头不展的样子,殷陶有些惊讶,难道太子已经对这个香料有依赖了么?竟会因为心绪烦乱而增加使用剂量。
殷陶是去而复返的。面对太子略带疑惑的眼神,殷陶简要说明来意。
“殿下这边的熏香实在好闻,在回阿哥所的路上,臣弟便对着四哥感叹了几句。四哥告诉臣弟,这就是十分有名的‘瑞脑香’。臣弟想着,苏姑姑曾经对我说过,这香料闻着清新,但里头用料不少,劲儿更是不少,用多了不免伤了身子。”
说到这里,殷陶略是放缓了语气:“知道殿下心中有数,我也不过是平白嘱咐一句罢了。毕竟既然听苏姑姑说过这事儿,又见殿下喜欢用它,不跟殿下说一声我这心里头总觉得不得劲,索性就来多嘴几句,还望二哥别嫌我烦。”
这下太子是真的惊讶了。
十二方才刚刚来过,特地折回毓庆宫中想必就是为了此事。
他原本可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依然冒着可能得罪于他的风险跟他坦诚此事。且看十二的神情就知道,他的这般作为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满满都是为了他的身体着想。
十二弟虽然年纪尚幼,但的确是个可交之人。
说起来,老八善于笼络人心,同老大交好,又跟老九等人打得火热。他也是时候多结交一些兄弟了。
太子温和地摸了摸殷陶的头:“二哥知道了,你平日里若是有空,就常来二哥这里坐坐。”
突然得到示好的殷陶有些摸不准太子的意思,但他觉得这大抵是太子的客套话,就好比在家门口碰见到了熟人,问对方要不要来家里歇会儿吃口茶是一样的。
殷陶冲着太子笑笑:“只要二哥不嫌我烦,我得了空就过来给二哥请安。”
16、兄弟
这几年殷陶年纪大了,康熙明显对这个儿子心里喜欢,再加上他又得太子青眼,跟四爷等人关系不错,阿哥所膳房再也不敢小觑十二阿哥,伺候也越发尽心了。
秋风起,蟹正肥,殷陶穿越前每逢八月十五前后都是要跟家人分食大闸蟹的。如今只身来了另一个世界,又到了吃大闸蟹的季节,少不得要跟膳房要些大闸蟹来吃,也有了几分“遍插茱萸少一人”的意境。
萧玉从膳房回来同殷陶复命之时,十三正在旁边,听了这话也勾起了馋虫,决定过来十二哥这边蹭饭。
两人结伴往阿哥所走去,正碰上换了常服的四爷。
十三率先同四爷打招呼道:“四哥这是要去哪儿?”
四爷道:“出宫的宅子建得差不多了,今儿正好有空,我打算过去看看。”
十三虽然在旁人面前都稳重非常,但在一向的疼爱自己四哥面前依然是一副少年郎的模样。
“四爷这就要出宫建府了?听说四哥宫外的宅子大得很不说,地段也很是得宜,景色什么都是一等一的。出宫后也能有了自己的人手,想做点什么事倒比在宫中更方便许多。”
四爷对着两个弟弟温和地笑笑:“要不我得空跟皇阿玛请旨,等你们课后带去我宅子里头玩玩,也省得成日在宫中读书无聊。”
“真的吗?”殷陶也兴奋了起来。
听说几个阿哥的府邸都是自己改了设计图建成,后世对雍正的审美一向推崇,殷陶也想看看历史上的雍亲王府究竟是什么样子。
从前自己在阿哥所读书时候,最盼着的也是出宫去玩。见两个弟弟都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四爷突然有了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放心,四哥找到机会就跟皇阿玛说说,一准儿把你两个带出去看看。”
永和宫内,荣妃将披风解了下来交给身边宫女,对德妃笑道:“你院子里养的那株桂花倒是越发贵气好看了。”
荣妃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德妃站起身来,对荣妃让道:“你可是稀客,快坐快坐。桃之,给荣妃姐姐上她最爱的铁观音来。”
荣妃眯着眼扫了一眼德妃屋内的陈设,眼中翻腾过几种情绪,又很快压了下来。
德妃这几年真是上来了,这屋中的陈列摆设大都是内造极品,还有不少一看就是万岁赏的爱物,连承乾宫贵妃看了都能眼热的。
荣妃随着德妃坐了下来,说了会儿闲话后表明来意。
眼看着几位皇子的府邸已经建成,想来明年就要搬出宫城给小阿哥们让出地方来,两人都是成年儿子要出宫,但皇上一直没有透露封爵的旨意。
荣妃这几天一直在琢磨这事,不知道皇上会给几个阿哥什么爵位,遂过来同德妃交流一下消息。
德妃摇头道:“皇上从不把这些事情同后宫妇人商议,在我这里从来没有透露过一丝半点。”
看着荣妃明显有些坐不住的样子,德妃轻笑一声,道:“咱们都是有儿子的,惠妃姐姐还没着急呢,姐姐又急些什么?”
大阿哥出宫建府也有五六个年头了,皇上一直拖着没给爵位,有惠妃在,且还轮不到他们几个着急呢。
荣妃笑道:“惠妃姐姐当真好福气呢,听说大福晋前儿又添了一位小阿哥,也算得偿所愿了。”
大阿哥紧着福晋生儿子,非要生个嫡子出来,这事宫里头也不是没人议论。
大阿哥总想着跟太子争个高低,可即便嫡子生出来后又怎么样呢?康熙虽然表现得很是高兴,但依然没给大阿哥什么实惠,太子依然是太子,大阿哥依然是光头阿哥,这是无从改变的事实。
德妃正要说话之间,十四满头是汗地闯了进来,对着德妃抱怨道:“额娘,你就不能管管我四哥?虽然他不是在咱们永和宫里长成的,但到底是我亲哥不是?哪里有只顾着外人不顾着我的道理?”
德妃凤眼一睁:“没规矩,嘴里胡吣些什么?你荣娘娘在呢,还不快过来行礼。”
见有外人在,十四忙是敛了神色,对着荣妃问安。
荣妃看在德妃这里也问不出什么话来,十四过来之后想来德妃更是不说什么,便笑着起身告辞。
荣妃走了以后,德妃继续训斥十四道:“你究竟什么时候能让我省点心?”
十四对着德妃讨好地笑了笑:“我一看到荣额娘在,就知道额娘有事,立马就把嘴闭了起来,这难道不是叫额娘省心吗?”
小儿子这么对自己一笑,德妃突然间就没了脾气:“这次又是什么事跟你四哥过不去?”
十四撇嘴道:“四哥出宫去看自己府邸了,临行前还跟皇阿玛请旨带了十二和十三。十三哥从小就和跟屁虫一般跟着四哥,惯会讨好四哥的,四哥带上他出去也就罢了。可十二哥又算什么?难道也能比我这个亲弟弟更亲不成?”
德妃惊讶,这个大儿子向来眼高于顶,除了太子之外,不管是惠妃所出的大阿哥还是荣妃所出的三阿哥皆不放在心上,怎么偏上就对着十二上了心呢?
不得不说,从前还真是小看了万琉哈氏母子。
看着在这儿上蹿下跳没有半分稳重的十四,德妃叹了口气,道:“十二阿哥素来得旁人喜欢,不管太后还是你皇阿玛提起他来就没有不夸的,说起来,这也是他的本事。日后你跟他接触之时,也多少跟人家学着些,旁的不说,学些为人处事也是好的。
十四“哦”了一声,烦躁地踢了踢脚,很显然并没把德妃的话放在心上。
荣妃来永和宫并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回去的时候不免有些郁郁。
没走出多远,就碰上了惠妃身边的香穗,后面跟着的小太监手上托着四匹贡缎,不知要送往何处。
香穗上来跟荣妃请安,荣妃叫了起:“这大冷天的,还如此忙碌?都这时辰了,还在外头走动,可是你们娘娘又派了什么了不得的差事?”
香穗恭敬道:“内务府前儿给了我们娘娘几匹新缎,娘娘看着颜色鲜艳了些,她有些用不大上,便拨了四匹出来,两匹给大福晋,另两匹给安亲王府的郭络罗姑娘送去。”
“郭络罗姑娘?”荣妃略一思忖,“可是安亲王府七格格的女儿?指给老八的那个?”
“娘娘好记性,正是这位主子。”
回到钟粹宫后,荣妃不由思索起香穗的话来。
良贵人住在惠妃宫中,八阿哥一直都在惠妃膝下抚养,同大阿哥也一向亲近得很,遇事也会更向着大阿哥一些。
大阿哥有老八,四阿哥有十三和十四,如今三阿哥也马上要出宫建府了,却还是单枪匹马。
万琉哈氏住在钟粹宫中,她待万贵人一向不错,若是能让十二阿哥同八阿哥之于大阿哥一般,成为三阿哥的臂膀也是情理之中。
想到这里,荣妃转头对身边嬷嬷道:“前儿内务府送了好些新茶过来,我喝着甚好,就请后头万贵人过来吃茶罢。”
17、礼物
接到荣妃的邀请后,万琉哈氏有些奇怪,但依然迅速换了衣服,到前头同主位荣妃吃茶叙话。
十二阿哥渐渐长大,颇得皇上太后喜爱,万琉哈氏在康熙那里也挂上了号,时不时地过来坐坐。
万琉哈氏的地位水涨船高,荣妃对万琉哈氏近来也是越发客气,一见她进来便叫坐着,又把内务府刚刚奉上的新茶拿予了她用。
今日的荣妃是少见的客气,万琉哈氏从进来就一直悬着心,生怕荣妃说出什么叫她为难或者无法办到的话来。
荣妃开始只是闲聊,问了她的吃穿、炭火等日常琐事,终于,茶水换过两遍后,荣妃话锋一转,谈到了孩子们的身上。
“我听三阿哥说,这两年上书房课程又加了不少,皇上总想着叫皇子们多学些东西,日后也好历练办差,只是难为孩子们了。十二阿哥近来可好?在阿哥所吃住可还习惯?”
万琉哈氏微微欠了欠身:“托娘娘的福,十二阿哥一切都好。虽比不得三阿哥机敏好学得皇上喜欢,但功课终归也是能跟得上的。”
“那就好。”荣妃笑了笑,继续道,“听说八阿哥、九阿哥和十阿哥在学堂里关系极为要好,成日里都在一处,九阿哥倒是跟自己两个亲兄弟都没怎么太亲近呢。说起来,八阿哥从前养在惠妃膝下,极是亲近大阿哥的。十二阿哥呢?不知跟哪位阿哥最是要好?”
万琉哈氏道:“十二阿哥年纪小,几位阿哥都对他照顾有加,他来我这里请安时候,也时常说起三哥、四哥、五哥、十哥等几位兄长都对他很是关照呢。”
荣妃道:“转过年来十二阿哥也有十岁了,妹妹也该替他多考虑考虑,将来的路该如何走。咱两个膝下都只有一个阿哥,就如同惠妃和良贵人一般,不比德妃、宜妃她们,着实是单了些。若是孩子日后若是出宫开府,连个亲近的兄弟也没有,这可怎么是好?”
话说到这里,万琉哈氏就懂了荣妃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