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几点的飞机?”
耳朵里听得见井行在说话,脑子却不愿意去分析这话里是什么意思,甚至连回答都顾不上。
“问你话呢。”这次语气里有些不耐烦了。
“啊?”我如梦初醒,都不知道他的胳膊什么时候已经拿开了。
“八点到机场。”
“那就定个六点的闹钟,明天早上我送你去。”
“这不好吧,再说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不用这么麻烦的。”
“那你可以选择现在离开,不过如果没人给你开门的话,我倒是不在意让你在客厅里头冻一个晚上。”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反话,一门心思只在兜兜的身上:“我们都走了兜兜醒来怎么办?”
“他每天醒来都是一个人,早习惯了。”
一句话说的我差点流出眼泪来,让兜兜年纪这么小就学会独立,实在是因为我这个做妈妈的太不称职。
情绪到了这个关口,我终于还是没能忍住,说出了已经在脑子里盘旋了好些天的想法。
“我现在也住在观山,你平时那么忙,要不然我来带兜兜可以吗?”
我说完了就很焦急的等待着井行的回答,想象着他或许暴怒,该要怎么面对。
出乎意料的是,他十分平静,只是看了我一眼,问道:“你不是要去出差,怎么带?”
“那我不去了。”
“这么轻易就抛弃了,这种态度传染给孩子难道不比孤单寂寞来的更糟?”
我后悔自己的冲动,也懊恼又被他套路了一次,想了想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能做的只有珍惜当下。
于是,将怀里的小家伙抱的更紧了,他已经长大了不少,身上的奶香味都已经变得极淡极淡。
闻着这样久违的熟悉气味,很容易就进入了梦乡,感觉还没有睡多久,就被强制叫醒了。
我眼睛还不大睁得开,只是伸手在床头摸索手机,还没摸到,就被一只手拦腰扶了起来。
接着,听到井行的声音,他语气尽是无奈,“闹钟对你来说就是摆设。”
“几点了?”这一觉睡得极好,我的身体好像被抽走了力气似的,不由自主地就还想躺到下去。
“六点半。”
六点半……这么早……
六点半……
“什么?!”好似一记棍棒敲打在脑袋上,几秒之间,我的脑袋就已经彻底清醒了。
来不及挑剔井行递过来的外套,随便披上了就忘门边奔走,跑到一半又反应过来,回身依依不舍的亲吻了一下兜兜的额头,又着急忙慌的继续往外跑。
时间本就晚了不少,我的行李又还没收,一顿紧赶慢赶,时间指向八点的时候,车子仍还在机场高架上飞驰。
也正因为这样,接到温柔催促的电话才会一点都不意外,因为此时的我,只剩下心虚了。
“是谁说八点钟肯定不会迟到?”
“是我。”
“那请问舒小姐你人现在哪?”
“我……已经能看到机场了。”我匆匆忙忙地挂断了电话,生怕再多说一个人就会迎接温柔崩溃的语气。
刚放下电话不过几分钟,辉漠的电话就又打了过来。
“舒大小姐,你再不到,机场广播就要开始找人了。”
对付辉漠,总比对温柔要有底气的多。
“怕什么,反正我又不叫辉太朗。不说了,我到送客平台了。”
嘴上说着不怕,其实心里还是无比担心会误机的,挂了电话我就着急开门,拉了几次才发现车门没有解锁。
“快开门,已经在登机了。”我转过头着急地催促着井行。
“你没告诉我辉漠也去。”
我愣了一下,“他是这个项目的设计方,当然得去。”
车厢里顿时安静下来,他干脆把车彻底停了下来,“这不叫出差,应该叫公款旅游吧。”
“温柔也去的。”
他沉默着不说话,似乎是在心里权衡能不能同意,我心急如焚,生怕临时生变,想来想去,只能用上从展悦那里学来的“驭夫术”了。
怯怯懦懦的叫了一声,“井行……”
还是没动作。
“再不赶到,机场广播真的要叫人了,”我停顿了一下,脑子里浮现出上一次的记忆,“很丢脸的……”
这次他终于动了动,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趁他一个不注意,我赶紧解了锁分奔下车,拎着行李箱就往值机台跑。
在贵宾室和温柔他们汇合了之后,话都没来及多说一句,赶紧就上了飞机。
经过一段成功打乱时差的飞行后,终于到了米兰。
辉漠已经将行程都安排好了,计划到达中转后先逛逛街欣赏一下米兰的夜景,说是当倒时差了。
跟在他们后头逛完街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倒个时差的成本是几十万,实在令人咋舌。
还好他们算有职业道德,没有喝酒,大家计划好第二天直接出发去现场,辉漠公司加上他一共来了三个设计师,根据装修效果图会再实地核查一遍。
因为比想象中耗时,害怕影响第二天的工作,一结束我们就飞去了巴黎。
办理好入住手续,温柔让我们收拾好就下楼去餐厅吃点东西。
另外两位设计师太累了,到场的只有我们三个。
餐厅里这个点就五六桌客人,就这样华人还占到了将近一半,怪不得温柔对于这个如此中国风格的项目这样自信。
本能使然,大家没聊几句就自动把话题又转到了项目上头,一顿头脑风暴听得我受益匪浅。
稍晚些时候,温柔的女儿打来了视频电话,她紧赶着就先走了,设计师说了几句话也跟着走了。
桌上没有了外人,辉漠可以毫无顾忌的跟我提起关于井铎的事情。
“听说你跟井铎最近关系不错,连酒吧前台都知道你是他前弟妹了?”
我“哦”了一声,面对着他,也没有必要否认。
“先前去找舒依依的时候跟他偶遇过。”
“井行也知道了?”
“大概吧。”其实从他的态度上看,应该是可以确定的。
“你怎么会跟井铎扯上关系,该不会想跟他打听井行大哥的事吧?”
还好我没有在喝红酒,否则肯定控制不住要喷辉漠一脸。
真不愧是人精井行的好朋友,这成功令我怀疑井行根本也是知道了我的企图。
心里怎么想的不重要,嘴上一定要端正态度,“曾经想过,现在冷静了,觉得知不知道对我也没什么影响。”
“你知道就好。”
我心虚地说了句干杯,直接一饮而尽,权当是催眠自己的时差。
回到房间冲了个热水澡,红酒的后劲终于慢慢上来了,昏昏沉沉睡去,后果就是第二天早晨活生生被辉漠的电话骂醒。
起来洗漱之后饭也来不及吃,直接就去了项目现场,辉漠和设计师们已经按照新思路讨论开来了,我作为半拉门外汉,只能在一边费力的听个热闹。
就在我正搜寻着字典的时候,手机拨进来一通陌生的电话,号码显示是巴黎的。
“喂,弟妹。”
井铎?
“二少。”
“荣幸,弟妹还能记得我的声音。”井铎的声音听上去就是不安好心,“听说你想寻求营销合作?”
我装傻,“你怎么知道的?”
“这你就不用管了,总之大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方案我亲自交给你。”
“亲自?什么时候?”
“晚上,我会提前联系你。”
我当初绕着弯子找岚姐的目的就是让井铎主动联系我,只是没想到要跟他在巴黎见面。
越是害怕晚上的见面,时间就过得越快。
今晚辉漠要跟设计师加班,温柔要去找旧友聚会,剩我一个人行动十分方便。
即便这样,为防万一,跟井铎的见面还是非常低调。
他把我接到了一间办公室,桌子上确实放着一份方案,却并没有将方案拿给我。
“别着急看方案,先过来看看风景。”
从落地的窗户放眼望去,点亮的埃菲尔铁塔尽在咫尺,的确美丽又震撼,可是现在的我却无心欣赏。
“从这个角度看过它的夜景吗?”井铎很悠闲的提问。
我摇摇头,有一部分原因是懒得说许多。
他却并不在意:“这是只有钱才能带给人的风景。”
我笑笑,“这话由二少说给我听恐怕有些残忍吧。”
“你是我弟妹有什么不能说的,倒是那个弟弟,和我的感情是越来越生疏。”
“再深的感情也敌不过血缘亲情。”我有意话中有话,不惜冒着惹恼他的风险。
井铎果真转过身来,视线冰凉,“正是因为这么一点点血脉关系,我才会对他手下留情这么多年。”
从那张脸上感觉到了危险,我本能地朝后退了两步,井铎却又突然转了脸色,笑嘻嘻地说,“不提扫兴的事,来看看方案吧。”
我的警惕却还没能完全消散,“为什么帮我?”
“生意而已,为什么不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背着光,总觉得他这样说话时候的神态和井行很像,或许,这才是真正的血脉关联吧。
等我拿着资料坐在车上才觉得越想越奇怪,井铎这么费劲的把我叫到这里却只是给了个方案,难不成是特意让我看看巴黎的夜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