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清楚地弄明白当年的事情,就必须先取得爸爸的信任。
可是他这么多年来眼里就只有舒依依,突然想让他站在我这边,几乎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除非……
除非我现在手上有他最想要的东西……
我打定了主意,直接拨通了爸爸的电话。
听得出来他很意外我会打这通电话,不过明显心情也不错,问我是不是想过年回家吃饭
“依依和阿姨都在,家里那么热闹也不缺我一个。”
爸爸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才说,“她们两个都不在家,再说了,这里也是你家。”
“不在?”
“对!阿姨的朋友请她和依依出去玩了。”
怪不得……他会邀请我回家吃饭……
“那就别做饭了,我们出去吃吧。”
他的心情听上去好了不少,“行行行,那我请你,你看看你想吃什么?要不,广州人家?”
这是我小时候最偏爱的餐厅,经常和妈妈一起去,没想到他还记得。
我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装作没事一样答应了,“可以,那就明天十一点,店门口见吧。”
“好,对了小锦……新年快乐。”
“你也新年快乐。”
我们互相道了节日的祝福就挂了电话。
回到宾馆,看着电视上重播的相声小品,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才刚八点多,就开始不停的犯困,就在差不多要睡着的时候,辉漠的电话打来了。
“明天有空吗?”
“中午没空,下午和晚上暂时没事。”
“那就约下午晚一些时候吧。”
“有什么事吗?是找到私家侦探了?”
“我找你,当然是好事。”
他得意洋洋地卖着关子,“我不惜绝地三尺,终于挖出来一个最靠谱的私家侦探,号称全中国的no.1。”
“在哪里?”我也不再跟他客气了。
“别着急,就是先跟你说一声,等我约好时间我们再一起去。”
我的兴奋立马降下了两格,“好,麻烦你了。”
辉漠听了我的感谢,反倒不高兴起来了,“为什么每次都要这么客气,再这样我可就不帮了。”
“知道了,那你抓紧点。”
他这种犯贱式的性格也真不知道是随了谁,又是怎么会跟井行变成好兄弟的。
辉漠并不知道我心里的想法,乐呵呵的丢下一句“孺子可教也”就挂了电话。
整个晚上我都睡不踏实,一会儿梦到爸爸站在公司门口说帮帮我,一会儿又梦见妈妈捧着项链问我为什么,还有侦探社莫名消失的孙经理,咧着嘴说被骗了吧……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我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去赴爸爸的约。
那么多年的感情疏远,其实我们父女之间已经已经没有什么可聊的共同话题了,所以只在点菜的时候稍微交流了几句。
服务员一离开,我们就都默契的低下头翻手机,他几次抬脸,似乎很努力的想找话题跟我说,只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有什么是可以跟我聊聊的吧。
“孩子……是叫井霁对吧?”
他能这么直接得问起兜兜倒让我有点意外,还以为他根本完全都没关注过我的生活呢。
“是,霁月光风的霁。”
“霁月光风,”他重复了一遍,点点头说,“好名字,现在过的好吗?”
“应该还好吧。”
我现在最没有底气回答的应该就是关于兜兜的问题了。
他叹了一口气,“所以我劝你,应该和井行好好聊聊,有什么误会说开了也就没事了。”
“爸,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暖气开的很足的餐厅里,我明显看见爸爸在听了我的话之后,面色刹那间地变成了冷青色。
他口中重复了好几遍没有没有,但是表情却清楚明白地告诉我实在不大寻常。
我看在眼里,心里更加坚定了要从他入手,必须要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弄清楚。
“爸,你上次说得基金的事情,能再跟我说说吗?”
听到“基金”两个字,他铁青的脸色立马就红润起来,眼睛好像都放着光一样,放下杯子开始解释。
“那是你母亲留下来给你的,还没到期,如果要提前开启的话必须得由你亲自确认。”
“有了这笔钱就能救得了公司吗?”
他没有回答,无处安放的视线暴露了当中的犹疑。
“爸,你想过没有,公司走到现在这一步究竟是受大环境所限,还是其实是内部问题呢?”
他好像被踩到痛脚一下,急急的想要解释,“小锦,你唐阿姨在公司里一直都是尽心尽力,她……”
“其实你不用着急对号入座,我对唐阿姨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如果有,当初就不会同意她进公司的。”
我最烦看见他这幅样子,即便这个女人是他在妈妈去世后才娶得,也会让我有一种背叛了母亲的感觉。
他看我有点生气的样子,态度连忙就软了下去,说自己那天贸然提起来确实考虑不周,思考再三还是觉得不该动用这笔钱。
别人我不清楚,可眼前这个男人再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他这样的态度哪里是退让,根本就是以退为进罢了。
“是不是妈妈的珠宝卖得多了,就不需要用到基金了?”
“小锦!”他一脸严肃的打断我,“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没有动你母亲的东西。”
不管你信不信……
好耳熟的话,好像我和井行也经常这么说……
想来也是讽刺,我说的话井行不信,父亲说的话我也不信。
结束了这顿不算愉快的午餐之后,爸爸非坚持要给兜兜买些东西。
他大概还不知道我现在根本都已经见不到兜兜了吧。
“爸,兜兜真的什么都不缺。”
“那,那你哪天把他带出来,喜欢什么我给他买。”
我看着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在暨云的那几年是我和兜兜最难的几年,那么多个日夜,我在这世上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却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次。
“小锦,爸爸知道自己以前做得不是很好,只要你肯给机会,我会尽量弥补。”
“是不是舒依依孩子没了,所以你才会想起兜兜?”
他低下头抹了两下眼睛,“依依出事之后,我确实也反省了许多,对你和兜兜,爸爸的确有亏欠,所以现在,我只希望你和井行,你们一家三口能好好的。”
果然,还是沾了舒依依的光,才能让我和兜兜感受到一点点来自亲人的温情。
“现在大概已经晚了,我连兜兜的面都见不到了。”
“怎么会?”他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诧异的说,“要不然我去找井行说说,他对我还是可以的,公司这几年要不是仰仗他,大概早就出问题了。”
这倒让我非常意外,原本以为凭井行的个性,不直接掐死舒家就算仁慈的了,没想到还能扶持。
不过很快,我就想通了,大概他这么做就只是故意想让我看见自己最痛恨的画面吧。
爸爸带着后妈还有他们的女儿,一家人幸福又快乐的住在我妈妈亲手设计装修的房子里。
我实在不想继续面对这突如其来且明显别有所图的父爱,含糊着拒绝了。
接到辉漠发来要接我的消息,急急忙忙跟父亲道了别就往宾馆赶。
刚放下手里的东西,就接到他催着要定位的电话,定位发出还不到五秒钟,电话就又来了。
“别告诉我你这几天就住在这什么温馨快捷宾馆。”
我忙昏了头,忘记自己曾经撒谎说回家去住了,一边懊恼一边硬着头皮解释,“全国连锁,很安全的。”
“退房,我给你安排住处。”
“我住着挺好的,不用……”
“不行,必须退房,住这种地方,又小又脏又不安全。”
富贵人家的富贵毛病,我还真是好久没感受到了,都有点不适应了。
还好,这是辉漠不是井行,应付起来不必那么费劲。
“如果你非得逼着我退房,那不如干脆别来接我了,把侦探的联系方式发来,我自己去找。”
电话那头沉默了数秒,随后传来辉漠咬牙切齿的声音。
“二十分钟后下楼!”
外面飘起了毛毛雨,风也变大了不少,呼呼的吹在身上好像刀子一样,刮的人骨头都隐隐作痛。
我提前换上了爸爸新买的羽绒服,确实暖和不少。
没能补偿给兜兜的外公爱先弥补在了我这个女儿的身上,算是沾光了。
辉漠看见我,满脸都写着可怜和同情,仿佛我是从什么饿贫民窟里走出来的一样。
“你就听我的退房吧,我给你安排印象里的员工宿舍,保证比这里好多了。”
“这里挺好的,交通方便、价格公道。”
“住宾馆也不是长久之事啊!”
“这也就是先过渡几天,等年后我会租个合适的房子。”
见我压根油盐不进,他气鼓鼓地伸手。
“不是让你每天还我十块钱的吗,这都几天了,马上还我五十!”
我直接被他逗乐了,听话的立马给他转去五十块钱。
债主见到进账,一点没有表现出喜悦,反倒还更加生气的瞪了我一眼。
只当没看见,专心的盯着前车窗关注是往哪个方向走,免得下次没人带着就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