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们都离开后,对面的长廊角落,有人从背光处走出来。那人脸上有道狰狞的刀疤,不是别人正是主人公之一的屈立峰。他看着几人离开的方向,脸上神情纠结。
“或许他说的对,每个人都应该有一次选择过好日子的机会。”
屈立峰依靠着廊柱,望着光秃了的枝桠,第一次想起塞外的初冬。白雾雾的阴天,连说话都会有白气呼出。当时他们刚打完一场胜仗不久,赵珩渊便带着他们到附近山头去打猎。那个季节根本捕不到猎物,所以最后他们只是绕着山头摘了几篮子的果子回去。
即便结果并非他们要的,可是那一天,他看到了长期绷紧着精神的士兵们脸上无忧无虑敞怀的笑颜。而逃亡的这一年里,大家连笑都变得小心翼翼了,这难道是他们想要的生活吗?
荒废的宅子里,大堂上,在听到屈立峰的宣布后,底下众人一片低声哗然,随后便是一阵很久的沉默。
人群中上首,杜秋玉扫一眼身旁没有任何表情的赵珩渊,不知想到什么,凑过去小声道:“赵兄怎么不上去帮忙说几句?”
“不需要。”
“你就不怕你的那些弟兄会不满?”杜秋玉暗示道。
“我相信他。”赵珩渊淡定道,“也相信他们。”
杜秋玉还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都说人心隔肚皮,说不定其中也有不服气的人,到时候背着你们暗地里反抗也不是不可能的呢。毕竟现在已经是不在军营里,军纪于他们而言早已没有约束力。”
赵珩渊看他一眼,淡然道:“约束人的不是法规是人的心。”
这话意有所指,杜秋玉自是听出来了。
是啊,法规于上位者而言又算什么,若是有用,他们便不会沦为逃犯。
“只是你便真的一点不担心吗?”杜秋玉还是不死心追问,仿佛非要从赵珩渊脸上看出什么一般。“万一还是有人执意要复仇呢?”
赵珩渊摇头,望着默不作声的人群,目光柔和:“总有能解决的办法,而且他们都是一群好孩子。”
是吗?杜秋玉没有说话。
这时,沉默了许久的大堂,突然有人怯生生道:“可是如果不殿前伸冤的话,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这话一出,底下就沸腾了,纷纷开始讨论起他们能做的事。似乎相较起听到屈立峰说计划搁浅,之后的路该如何继续走下去反而更让他们在意。或许该说,因为信任,所以他们选择不过问屈立峰的决定,而是选择为了之后的生活努力。
见状,杜秋玉大概明白赵珩渊那种发自内心的信任感到底是从何而来。这些人彼此间的信任是互相给予的,所以才不会有一丝的怀疑。这大概是他们屡次能在沙场上战无不胜的原因之一,因为都相信着彼此。
一瞬间,杜秋玉突然羡慕起这些人来。至少在这个尔虞我诈的环境中,有这么一群可以放心把背后交给彼此的弟兄,该是多么幸运又幸福的事。
想到这,杜秋玉唰地打开他的折扇,骚包地走到屈立峰身边,朝着底下的人,说:“关于这一点,我和你们的屈大哥已经商量过了,你们可以去我外家门下的镖局做事。他们都是江湖人,朝廷的人不会追查到那里去。所以在太子殿下为你们平反之前,你们只需安心在镖局里做事便可。”
然而杜秋玉说完没有收到预期中大家欢喜的神色,只见众人都看向赵珩渊和屈立峰,似在询问他们的意见。杜秋玉不由心下郁闷。
见状,屈立峰开口帮他说话:“凌门镖局远离朝廷,在江湖上也有一定的地位,而且御史大人承诺在那之前会为我们安排好身份。”
闻言,杜秋玉诧异的望向屈立峰,似很惊讶自己何时答应过要为他们安排身份了。便见屈立峰朝他露出一抹略狡黠的浅笑,当下便明白,自己是被明着摆了一道。
啧,还以为是个不苟言笑的无趣之人,没想到还挺阴险的。
杜秋玉暗自想着,然而奇怪的是,明明被摆了一道,他却一点都不生气。
夜晚,为了即将到来的离别,荒凉的宅子里难得热闹了起来,明亮的灯火就像是带着希望的光明,照亮了院子的一角。杜秋玉着人买了一堆的酒菜回来,众人围坐几桌,算是给赵珩渊践行。
或是对于将来的期盼还有新生活的期待,许久以来一直小心翼翼生存着的人,在这一个夜都情绪高涨的放开自己痛饮一番。兴起时,有人轻声哼唱起了家乡的小曲,有人在一旁打着节奏的拍子,伴随着明亮的月光,就连寒冬似乎都变得暖和起来。
事情说开了后,此行的目的也就算是完成了,思妻深切的赵珩渊自是恨不得尽快回陆家村的。他的急切让杜秋玉感到好笑之余,不免也是要拿来揶揄一番的。
“常言英雄难过美人关,今日一见还真不假。”杜秋玉摇着扇子,调侃道,“赵兄如今的样子,怕是从前的我都不敢想象的啊。”
赵珩渊默默横他一眼,虽然没有说话,只是因为他的话而联想到了陆清漪,便不由自主目露温柔的眼神。
见状,杜秋玉又是一阵摇头:“这还是以前那个让敌人闻风丧胆的赵将军吗?”
说到以前,屈立峰想起一事,偏头望赵珩渊:“嫂子知道吗?”
一句话没头没脑的,不过赵珩渊还是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他摇头,思及自己的隐瞒,心中划过内疚:“我还未想好如何说。”
闻言,杜秋玉啧啧摇头,说:“这就是赵兄你不对了,像这种事情,瞒得越久,越晚说嫂子只会更生气。”
屈立峰默默点头,虽然他不是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