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夫人一听,觉着有戏,倒是含蓄婉约的说:
“回老夫人,我儿名寄秋,女儿名寄颜。”
“嗯,好名字,寓意好。孩子们多大了?”老夫人一脸慈祥,看表情很是中意那女孩儿。
“寄秋十三,还是个皮实的毛小子,寄颜下个月便满十六了。”
国公夫人瞥了一眼罗寄颜:“十六了?亲事许下了吧?”
国公夫人淡淡开口,希望罗寄颜许下了亲事,她瞧着那女孩儿似乎很是跳脱,怕是在来之前这罗夫人就耳提命面的让女儿收敛些,端庄些,所以刚刚她瞧着那女孩儿在身后坐着很不情愿,总看着男子宴席的方向,坐都坐不住。
从一些很小的细节就知道这女孩定不是宗妇人选。公公在世时相较于丈夫,更加看中集儿,如今集儿手中的人都是公公在世时留给他的,这偌大的国公府今后定是要集儿撑起来,所以宗妇若是没选好,那不就是给集儿添堵吗?
国公夫人看了一眼老夫人严肃的脸,突才发现自己言语有失。如今把一个十六岁的姑娘带出来参加宴席,定是也想从中相看人家,谁会把一个定亲的姑娘在这种场合带出来呢?如今这话一说出口,就是下了罗夫人的面子了,国公夫人脸上也不大好看,只是有关于自家宝贝儿子的亲事,她也是关心则乱。
罗夫人尴尬一笑,想着这国公夫人未免也太高傲了吧?但还是不想闹得难看,便和声和气地道:
“还没呢,我和老爷就这一个嫡女,难免疼爱些,想着在身边多留一年,所以并未议亲。”
老夫人笑呵呵地打圆场,“我瞧着寄颜这孩子倒是挺活泼的,跟我家颐儿倒是一个性子。”老夫人知道儿媳并不满意罗寄颜,只得做罢,反正并未论及孙儿,就当这次是普通交谈,给双方一个好台阶下。
罗夫人心中不悦,也不好表现出来,知道这是还没开始就黄了,要怪也只能怪自己丫头实在太跳脱,装得四不像,被这成了精的国公夫人给看了个对穿,便也只能忍着不能太敷衍的笑笑,早早结束了这个话题。
另一处男子所在的宴席上,清让带着嘉让坐在较为低调的一处,其中有几位世家子前来和清让喝酒,这些都是前些日参加完殿试的进士,有几位还是清让的同窗好友,哥哥名次列为二甲,在这一众学子里面算是佼佼者了,毕竟大齐会读书的人才众多,今年的一甲前两位被姑苏临川的南方学子摘得。
“静予兄,恭喜啊,这状元郎都还未就职,静予兄倒是得罗大人青眼,入大理寺任评事一职。”
说话之人云麾使魏大人的长子魏琛,曾是一起在白鹿书院一起念过书的同窗。
只不过他那时一直追着贺兰世子屁股后头,做个小跟班,那时应清让与贺兰世子同在白鹿书院求学,两人都很得先生赞扬,但因为一篇文章见地不同而有些争议,那时年少,心高气傲,谁也不服谁,两两不相对付,魏琛这个小跟班竟也给清让使绊子,后来倒是年岁渐长,人也成熟了起来,也能玩在一块吟诗作对。
话里多少有些眼红的意思,应清让并未在意,只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魏琛见应请让并不想接话,讪讪一笑,也觉得自己话里带酸,遂极为明显的转移话题:
“这位是?”嘉让久不在京中,自然与这些人不相熟。但魏琛看着嘉让目光中似有一丝惊艳,想着这少年是个男子,自己可千万不可用看女子的孟浪目光去瞧人家,指不定被人背地里当做分桃断袖之辈。
这时,前方一位姑娘扯着一个身材颀长,容貌干净俊美的男子朝着这边走来,姑娘一看见嘉让,顿时两眼放光,就立马放开身旁的男子,贺兰颐大声说道:
“嘉让,嘉让!”贺兰颐兴奋得朝嘉让扑去,辛亏贺兰集拉住自家妹子及时,不然这大庭广众之下如何说得清?况且还是自家宴请,总不能失了体面。
“哥哥,你拉住我干嘛呀?那个人是嘉让啊!我记得他,是嘉让!”贺兰颐甩了几下没甩动,不满的冲哥哥瘪嘴。此时,贺兰集也记起了应清让身边的少年,不由得多瞧了几眼。
“这么多外男在,你给我收敛点。”贺兰集侧目。
“好嘛好嘛,哥哥你先放开我。”
终于来到了嘉让的面前,贺兰颐兴冲冲地说道:“是我叫祖母让你一定过来的,你回京了为什么都没来找我?”
嘉让一脸懵,惴惴不安的开口,有些不记得眼前少女是谁。但又生怕伤害了人家姑娘一片惦念自己的心,想着女子这般随性的模样,应当是主人家的嫡小姐,“你是贺兰颐?”
“什么嘛?你该不会是忘记了我吧?”女孩子有些生气又有些委屈。
嘉让有些慌,赶紧说:“不是,没忘,只是你变得更好看了,我差点认不出了!”
“真的吗?”由阴转晴的女孩终于让嘉让松了口气。
贺兰集在边上暗笑:这小子还挺会哄女孩,小时候可不是这样啊!看来是要看紧点妹妹了。
身旁的世家子都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句“世子”。贺兰集点头,让大家都就坐,有几个想来与世子攀谈的男子皆因贺兰颐拉着世子坐在了应清让兄弟俩身旁而望而止步。
应清让与贺兰集相□□头,贺兰颐就坐在嘉让的旁边,她不是什么好骗的小姑娘,刚刚只是为了不让嘉让过于尴尬才嬉笑了事的。
贺兰颐曾去过应府找嘉让,结果门房将她请了进去,却告知她嘉让随点默道长出城云游去了,这一年半载的是不会回来,贺兰颐失落,只好家去。这次嘉让回来,还是姑姑回国公府探亲,贺兰颐从姑姑口中得知。
贺兰颐本来是要去找嘉让的,结果祖母掬着她不让出门,后来答应自己家中宴请的时候一定会把嘉让叫来,贺兰颐这才作罢。
贺兰集瞧着妹妹对应家这个三郎极为上心的样子,想着这个妹妹对别家的公子都是爱搭不理的,极为骄纵。莫不是真看上了这个小白脸?想想可能还真的是,毕竟三年前,这个丫头就做出了让人啼笑皆非的事,当众就敢要祖母定亲。
作者有话要说: 放弃挣扎,还是想给俺的小朋友们先看
第33章
此时, 嘉让看着面前这个漂亮的姑娘,一身飘逸的杏黄色齐胸襦裙,绣着金灿灿的枫叶花样, 绾着精致的飞仙髻, 配上映衬着襦裙的同色珠花,璎珞耳坠子更显得光彩照人, 像一株张扬恣意的芍药花。
少女灿烂的笑容对着嘉让真诚无比,令人动容。贺兰颐娇笑着:“嘉让哥哥,你随我来。”
“颐儿, 不得胡闹。”贺兰集出声制止贺兰颐,毕竟两人都已经长大, 贺兰颐过三个月便要及笄,现在正是寻夫家的年岁, 哪能还跟从前一样小孩心性。这么大的女孩名声是最要紧的。
贺兰颐嘟着嘴表示不满却也忤逆不得哥哥,现在家中基本上是靠着哥哥当家了,哥哥好不容易回府一趟,自己总不能去惹他生气,得不偿失。
嘉让这才真真切切看清楚了贺兰集, 定国公府的世子。忆起了孩童时代曾见过他的那些画面,也想起了回京那日鲜衣怒马飞驰而过的男子,也是他。
贺兰颐生的好, 准确来说, 贺兰集这一家子的人都生的好, 男子高大俊秀,女子娇美小巧。虽然嘉让是个假男人,但也觉得贺兰集兄妹两真是老天爷赏饭吃。
入座之后,宴席便正式开始了。
魏琛借着半醉, 身形微晃走来清让跟前,低声说:“怎么?一个人喝闷酒?你说那国公大小姐贺兰顼先前那么中意你,怎么就嫁给了那临武侯府的呆头鹅?”
“魏兄,你喝醉了。”清让面不改色,仿佛在说的事与自己无关。
“我没喝醉,你看看咱们,虽说也是官家子弟,被邀请来了国公府参加宴席,可你看看,青年才俊有什么用?还不如人家侯府有个爵位,坐享其成。”魏琛声音不大,刚刚好坐在旁边的嘉让能听见。
“魏兄,言过必失,这儿是国公府。”清让眸色渐冷,却不为所动。
“国公府又如何?你这胆小鬼。”魏琛打了个酒嗝,指着旁边的嘉让,说道:“你是应请让的弟弟是吧?你这个小白脸,生的这么白作甚?晃着本公子眼睛。”
被伤及无辜的嘉让一脸懵的看着魏琛,怎么说着说着就扯上了自己?不过醉酒之后的魏琛还真是有些憨。
“让魏公子晃了眼睛是我不对,可还请魏公子悠着点,这儿都是体面人,莫传出了笑话才是。”
“说得对,我魏琛好歹也是京中排的上号的公子哥,岂能失了体面?”说着一把扯过嘉让,拉着他往水榭走,清让想伸手阻止,却被嘉让拦下:
“哥哥放心,我来搞定他!”嘉让眨眨眼睛,清让也就随她了,“别胡闹就成。”
嘉让狡黠一笑,等会儿就套套这魏琛的话,刚刚听得不是很清楚,但知道是跟哥哥还有国公府大小姐有关。
坐在榭台吹着凉风的两人,都散了些热气。嘉让也就不拐弯抹角,趁着四下无人直接道:“魏公子可是知道我哥哥一些什么事?”
“我为何要告诉你?你以为我喝醉了吗?我没有!”还挺谨慎,很好,最起码还有点脑子不会到处宣扬。
“我是应请让的亲弟弟啊!你告诉我,我好帮我哥哥分忧啊!”
“哼哼,分忧?我就是想让应清让难受,谁让他敢拒绝贺兰大姑娘。”魏琛哼唧两声。
嘉让一惊,拒绝贺兰大姑娘?谁?哥哥吗?
贺兰颐寻着人跑了过来:“嘉让哥哥!原来你在这啊!你们说什么呢?”
贺兰颐不知从哪儿突然冒了出来,看着嘉让。
“贺兰姑娘!你怎的来了这儿?”嘉让大声盖过魏琛的声音,这时候就希望魏琛赶紧把嘴闭上。
“不要叫我贺兰姑娘,嘉让哥哥叫我颐妹妹。”贺兰颐笑眼弯弯,一副少女娇憨模样,着实令嘉让无奈。
贺兰颐见魏琛打扰到了自己和嘉让,便叫来身后的小厮将人带下去,凑近了嘉让,俏皮的弯着嘴角,说道:
“嘉让哥哥是不是想要知道你大哥为何拒绝我姐姐?”这少女可机灵着,话一说出口就把嘉让拿捏得死死的。
嘉让尴尬的点头,竟然被一个小女孩耍了。
贺兰颐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这样不好吗?这样我就可以和你定亲啊!总不能我们两姐妹都嫁去你们应家吧?”说得好有道理的样子,嘉让都忍不住想为这少女的天马行空的想法鼓个掌。
“可我是出家人。恐怕不行。”嘉让遇到这种事总是有道法护体,真是一套非常让人无法拒绝的措辞。
贺兰颐眨巴着眼睛,“我可都知道,嘉让哥哥的师父还未给哥哥办受戒礼,所以哥哥你还不是正儿八经的道士,那就说明我还有机会。”
嘉让:天呐,这个妖孽少女怎么什么都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对手啊,贺兰家的人都这么聪明的吗?
“哥哥,你就不要拒绝我了。我可以给你讲你大哥和我阿姐的事。”贺兰顼已经出嫁了,她不可能会去编排自家姐姐,当然只是说一些废话。
“那我便洗耳恭听了。”嘉让没能受住诱惑。
“这就说来话长,三年前姐姐不是选婿吗?
她是见过你大哥的,小女子芳心暗许你是不会懂的,祖母寿宴上相看过你大哥,也觉不错,那时你大哥要会试了。
若是过了,祖母就叫来你娘商议亲事,可你大哥不知怎的名落孙山,虽是知道这会试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有落榜的也不稀奇,可你大哥文采出众也没考上就有些奇怪了。
后来父亲便做主将我大姐姐和临武侯府的大公子定下了亲事。”
不过贺兰颐也是点到即止,她才不会对嘉让说那一日她瞧见姐姐私下去见应清让,却红着眼睛回来,显然是被婉拒了。
嘉让知道哥哥三年前会试发挥失常,没考中进士。但那时自己已经在游学的路上,知道的也不多,哥哥的老师只让哥哥放宽心,大齐那么多举子进京赶考,才华出众者比比皆是,哥哥才十八岁还是很年轻的,再沉积三年必能一举金銮殿上见天颜。
但却不知道这里头还有这么大一件事,若是这份姻缘成了,那哥哥就是这定国公府的女婿了。
嘉让越想越不对劲,哥哥是个正常男子,现如今都二十有一了,按理说早就要成亲的,就算是这三年为了科考沉下心来,但现在已经授任官职了,却还未听得父母亲给哥哥相看人家的消息,这其中绝对有自己不知道的事儿......
贺兰颐见嘉让发呆,拉着她就往人少的地方跑,嘉让脚底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不过身手灵活的站直了。
贺兰集远远瞧着甚是滑稽,不经笑出了声,看着妹妹硬拉着嘉让往宴席外跑,想着这应家的男人真的是有什么妖术不成?
勾得自己两个妹妹五迷三道,女儿家的矜持都抛之脑后了,又思忖着若是应家出了个像嘉让一般的姑娘,怕是自己也得栽在她手上。
嘉让挣了一下:“颐妹妹,这恐怕不大好,孤男寡女,这成何体统?”成不成体统嘉让不知道,就想赶紧打发掉这个缠人的姑娘,刻意拉出一段安全距离。
贺兰颐不知羞的凑了过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国公府嫡小姐,就是有我行我素的资本。
“我知道我可能不端庄,但是我长得好看啊,你们男子不就是想娶个漂亮的,能助自己的妻子吗?你就别拒绝我了,我可是很难缠的。”贺兰颐笑呵呵的威胁着嘉让。
嘉让见过很多直白求爱的女子,可从未见过这种让人拒绝不了的威胁求爱。她这是惹上了一朵什么霸王花?
贺兰集在树后偷听都觉得自己妹妹实在难缠,看着嘉让吃瘪的小模样心里痒痒的,特想自己也去欺负欺负她。
本以为这未嫁娶的男女独处会传出闲话,于妹妹名声不利,可跟过来一瞧,倒像是贺兰颐故意使的坏。最终贺兰集还是走了出来替嘉让解决了这个麻烦妹妹。
“颐儿,祖母找你,快去吧!”贺兰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大哥找自个儿说话。麻溜的不问缘由看了一眼嘉让就溜了。
嘉让偷偷看了一眼贺兰集,想着方才的话全让他给听去了就有些不好意思。
“杵在这儿做什么呢?贺兰颐走了,你随我走走吧。”贺兰集随意开口。
嘉让自是不会拒绝,“世子可是喝多了?”
贺兰集酒不上脸,自是看不出差别,但是眼神有些浊气,“小酌几杯,无事。”
就这么走着走着,身上酒气也散的差不多了,贺兰集想着身后这小子若真是做了自己妹夫倒也不是不可,顶多是自己又多了一个妹夫要照看着。
贺兰集转过去看着落后自己半步的嘉让,嘉让亦步亦趋跟在贺兰集身后,冷不防的撞了过去,贺兰集的下巴被突然的一击,简直疼得眼泪都要冒出来了,憋着生理性的眼泪,贺兰集红着眼看着嘉让默不作声,嘉让慌了,世子被自己撞哭了,这可如何是好?
嘉让连忙伸手揉了揉世子的下巴,慌慌张张的说道:“世子别哭啊!我不是故意的……”
等下你哭我也要跟着哭了,嘉让在心里腹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