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大师伯,更是放弃飞仙,要守着一座山老去。
大家一阵沉默。他们这些当下的少年,嘴上说着心里想着仗剑天涯行侠仗义,终有一日飞升云霞,少年志可比青天。
然而转念一想,当年那些人意气风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天地似乎只在他们一握之间,哪里是如今的自己比得了的?
然而,顷刻间那些少年迅速变老,死去的人像尘世飞灰风吹而散,剩下的人留在人间辗转挪移,一点点变老一点点死去。
气氛突然有些沉重,阿太吸了吸鼻子,“喂,别这样嘛,人生际遇这么难讲,谁知道明天会碰上什么呢?没准儿就让咱们也碰上一个大妖怪什么的,到时候咱们也能上吾仙坛。”
球球说:“这里哪来的妖怪?还在人界边上——”
毓飞说:“这倒未必,万鬼泉曲就在人魔两界边上。”
阿太突然掏出地图,借着篝火微光细细看了一会,突然坐直,又回头看看赤书焕并没有发觉,转回来低声说:“我靠!可巧了,万鬼泉曲就在这儿啊!”
蜀山,丹青崖。
四歌沏了茶,端着茶盘轻手轻脚推开房门,轻手轻脚放在陆僭手边。
陆僭执笔写字,纸上密密麻麻用蝇头小楷写着看不清的经文,隐约可见黑红魔气与金光真气勾连环绕,是他又在推演经文。
见有茶盘落下,陆僭也没抬头,信手拿过盖碗抿了一口,随口说:“阿斛,不早了,去休息。”
四歌说:“师父?”
陆僭这才抬起头,有些茫然似的,定了定神,随即微笑着揉揉眉心,“忙得都忘了阿斛不在。你也去休息吧。”
四歌离开,陆僭推开门,走到崖边。
时节已是仲秋,正是月升时,满山崖丹枫如火,向下一些,则是蓊郁青竹连绵。
他静静站了一会,抽身回房。
走了两步,突然停步回头远望。
丹枫火海簇拥之中,紫玉兰开得盛极而不落。青红山峰被圆圆白月一映,端的是寂寂无声。
陆僭闭上眼睛,重新睁开,神色突转肃然。
魔界边缘,毓飞还在犹豫劝阻,“就算魔界败落,万鬼泉曲也是魔窟,毕竟危险得很——”
阿太就问:“师叔,这边上是万鬼泉曲么?好吓人,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休息?”
赤书焕摆了摆手,同时打了个呵欠,“有什么怕的,我睡了。”说着就往树枝上一躺,果然不再出声。
阿太摊手,“十九师叔都不担心,你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你不去算了,我们去玩玩。”
毓飞还要说什么,阿太和球球带着一行十几个弟子已经猫着腰溜了出去。
这几个人都是功夫平平傻大胆的主,毓飞比他们都大些,只好也跟上。
十几个少年在黑夜里前行,走过人魔两界边缘,便是彻底进到魔界地盘。这里也并没有什么异动,魔气波动也不甚剧烈,和寻常荒郊野外无异。但毕竟是魔界,少年人们心里都藏着一点刺激惊恐,各自窃窃私语,迅速掠向前去。
毓飞一转头看见司空斛正在一边走一边摆弄隅康弩,“你也去?”
司空斛“嗯”了一声,困得点了点头。
毓飞心中好笑,“少侠,你师父是不是把你当小孩儿养的?这作息,这才什么时辰?”
司空斛又“嗯”了一声,低下头去。
毓飞又走了几步,蹲下身来重新打鞋袜绑带,随口说:“司空,你最近不太一样。”
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司空斛。少年人刚来蜀山的时候兴兴头头的,现在看起来,脸上有种挥之不去的疲倦和怀疑。皮相没有变,三魂七魄却有了实体和重量,沉默也是声音。
司空斛没有接话,只说:“他们要走远了。”
毓飞“哦”了一声,扎紧绑带站起来,指了个方向,“走吧。”
他们沿路走到一座村庄外,才觉出不对劲。这里显然没有人来过。
毓飞说:“咱们是不是……跟他们走岔了?”
司空斛低头碾了碾脚尖,“这村子里怎么回事?”
脚下的土地一片湿泞,几乎浸在水中,间或冒出沸腾般的气泡——就像是被水煮沸了一般。
毓飞皱了皱眉,直觉此间事不能不管,“进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要出事要出事,我在抖腿等出事
第20章 龙鳞
司空斛低头碾了碾脚尖,“这村子里怎么回事?”
脚下的土地一片湿泞,几乎浸在水中,间或冒出沸腾般的气泡——就像是被水煮沸了一般。
毓飞皱了皱眉,直觉此间事不能不管,“进去看看。”
村庄地势低洼,越往里走,水埋越深,水温越是滚烫。暗夜流云遮住月色,遮不住污水中泡着无数横尸的景象,水面上冒着气味难言的气泡。
毓飞皱着眉头,“这是什么路数,是妖魔么?也不像……”
司空斛学着在白头崖时师父的样子,指尖碰了碰水,感应了一下魔气流动,轻声说:“也不是火魔。”
两人心中都有疑虑,刚刚降妖除魔的雄心壮志付之一炬,对此地只剩恐惧,但也只好硬着头皮向前。司空斛捏了个诀,两人从水面上掠过,总算找到一处露出水面的泥地,黑洞洞地落了脚,这片泥地也是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