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的屁股摸不得,以此类推,狼的脖子也不是可以随便逗弄的对象。若是换一个人胆敢如此,只怕已经遭到了可怕的狼吻。然而火炼终究不同,至少对霜天来说,乃是十分不同的,所以巨狼的态度相当收敛而温驯,即使还不至于像宠物狗一样摇头摆尾,但也只是翻了个白眼,随即便趴着不动了。
显然火炼对此十分满意,手上动作不停,“呐,霜天,我们之前已经说好了的,这次出去你要好好保护未希啊,最好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呜——”方才还老老实实的巨狼一下子蹭了起来,当场就急了。
对于这个安排极度不满的还不止巨狼一个,那一位被保护的对象也同时叫了起来,“我用不着保护!”
霜天的战斗力如何,未希对此也算是相当了解,毕竟曾经亲眼见识过这匹巨狼差一点咬断出言不逊的苏西的脖子。对于火炼愿意带着霜天前往翎篁山的举动,未希本是十二分赞成,可她着实没有想到,这么一个强悍的战斗力到头来竟是是为了保护她的。
难道火炼对于自己当前的处境没有一分一毫的自觉吗?他难道不知道,一旦自己出现在妖委会军队的视野之内,不消一秒钟,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让霜天跟着你,这才是最要紧的!以目前的情势来看,妖委会那一边每个人都想要你的命,你不管走到哪里最好都带着它。”类似的话被未希当场还了回去,同样是要求巨狼对火炼实行贴身保护。
旁边的霜天也随之站了起来,将前爪搭在火炼身上。嗓子受过伤的巨狼叫不出声,除了憋出“呜呜”的哀鸣之外,也只能用这样的行动来表示它赞同未希的意思。
面对倔强不肯听从安排的属下,火炼表示压力山大。可是成行在即,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否则一旦到了翎篁山那个麻烦之地,这些家伙再给他出什么幺蛾子,岂非更加吃不消?“妖委会看我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么长时间都熬过来了,去一趟翎篁山而已,我单独一人也不至于出什么问题。”
之前能够平安无事,是因为有白昕玥的缘故——这句话在未希嘴边转了一圈,最后到底还是被她咽了回去。
但不甘心归于不甘心,仔细回顾一下还是不能否认,每一次火炼在妖委会惹了麻烦之后,都是因为白昕玥的敢于才得以全身而退。而此时霜天之所以能够跟随在火炼身边,同样也是得益于白昕玥的安排。至少在这些事情上,未希不得不对白昕玥的周密表示出一定的钦佩。
源自感情部分的厌恶自然不能忽视,但理智做出的判断还是让未希必须承认,白昕玥的许多作为,出发点都是为了火炼着想。不管怎么说吧,霜天既然在此,就应该让它来护卫火炼的安全。
由于打死也不愿在这种时候提及白昕玥,未希便换了种劝说的方式,“火炼,你的安全太重要了,以你如今的身份地位,容不得半点儿闪失,也容不得……你任性。如果你担心霜天分身乏术无法保护两个人,我不去翎篁山也没有什么。”
不去?怎么能不去呢?要说火炼有什么担心的地方,就当前来看,未希打退堂鼓这一出实在是他最怕发生的。
火炼意识到,自己在这件事上面并没有真正说服未希。至于原因,他们两人倒是彼此都心知肚明。
尽管这几天火炼为了翎篁山的事做了不少准备,可是从结果来衡量,似乎最要紧的这一件,还始终尘埃未定。不过话说,未希也实在是很会见缝插针呐,他们此刻不是正在讨论霜天的安排吗,她居然也能够利用这样的机会来表明自己“不想去”的态度。
火炼自然不敢深劝,面对楼澈那样尽职尽责的属下倒也还好,可未希显然不在“言听计从”那个范围之内,说的越多,只怕越要适得其反。
既然言语不是什么好办法,火炼只好当一回动手不动口的君子,视线环顾,选了远处五十米开外的一块岩石。虽说是动手,但也不见他有什么大开大合的动作,也只是微微抬了抬手指。至于表情更是无比轻松,连眉梢挑起的弧度都未曾变过,仿佛只是做了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也幸好在场两位眼睛都很尖,加之注意力又都是放在火炼身上,不然的话只怕当真要错过这微不可觉的动作。
他仿佛只是动了动手指的关节,甚至连“弹”这个动作都算不上。当他把手指再一次缩回之后,未希也好,霜天也好,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同一个方向——
岩石,原本矗立在海岸线上,历经狂风暴雨也安然无恙的巨大岩石,竟然毁于一旦。
甚至都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在一片骇人的寂静之中,几双眼睛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坚硬的石头化作一堆沙土。海边的风自然不会太小,加之化出的沙土过于细幼,哪怕只是最轻微的一阵风,也足以吹散了。
亲眼目睹这一场变化的霜天,当即张大了嘴巴。长满长毛的脸上,硬是凹出了一个“震惊”的表情。
反观未希,似乎要比巨狼镇静一些。不,说是镇静似乎也不对,只是相比较起来她没有那般惊骇罢了,可是当前的表情也绝对算不上无动于衷。一双颇具异色的银灰色眼瞳,平常看起来如同两面光可鉴人的镜子,然而此时此刻,由于眼眶中盈满了泪水,波光粼粼之下让其中的倒影也变得模糊起来。
“你……”才说了一个字,未希已经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火炼无奈,却也不能视而不见袖手旁观,伸手轻轻在未希的背心上拍了拍。借着他的动作,外表幼小的女子打出了一个哭嗝。
“你……你还说你不是……曦冉!”
第192章 第192章—不知
曾经,他的否认是那样斩钉截铁,连一分一毫的犹豫都没有,彻底斩断了“火炼”与“曦冉”之间的全部联系,以至于未希一度心灰意冷。当宫殿倾颓的一刹那,她曾有好几次都忍不住进入坍塌的废墟中,当真恨不得就此一并去了。
可如今火炼显露的这一手,当即又重新点燃了她的希望。
控制自然的力量,倘若是妖兽四大家族的嫡系,生来便具备这份天赋,不过因为血统高贵与否的区别,对于自然的掌控程度也有所区别。
就拿司风的皇族来说,或许来一场平地沙尘风吹石走,或者来一场吹面不寒的杨柳风,这都不算太难的事。前者虽然威力惊人,可到底缺少掌控度。而后者,或许风的吹向与长短都能够随心所欲,但却没有任何威力。最为困难的,应该还是将两者结合在一起同时施展而出。
润物细无声的外在,带来的却是水滴石穿的影响力。然而,水滴石穿需要的是经年累月无数光阴的积累,可是这一幕就发生在眼前,发生在须臾之前。
数千年前,妖兽覆亡之战的幸存者已是寥寥无几,当前能够确定的似乎只有未希一位。加之她常年掌管妖委会的档案部,对于妖兽的了解,理所当然无人再出其左右。在未希的印象中,能够做到方才的事,普天之下从古至今只有一个人。
唯一的一个人。
念及之前火炼对于“妖兽皇帝”身份的否认,甚至于抗拒,未希料想这一回他大概也不会痛快承认。不过这也没关系,以前她手中没有任何证据,也只能凭借一腔的情怀与缥缈的感觉来判读他的来历,可方才既然他已经不惜上演了这么一幕,她便是十之八、九能够断言了。
不论他承认与否,他就是那个人。
出乎未希意料的是,这一回的火炼并没有再急于撇清一切。他皱起眉头,面容上浮现起显而易见的苦恼之色,想必是愁到一定的程度,不然的话在这位脸上当真很难见到如此颜色。“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曦冉……”
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曦冉。
我也不知道我是谁。
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久之前面对楼澈的时候,火炼还十分反感提及自己的记忆问题,尽管楼澈乃是一个绝佳的商量对象,与他在一起探讨,世间多数问题都能够迎刃而解。可是,不愿意谈,不代表问题就不存在,所谓骗人容易骗己难,更何况这件事便是连他属下都没能骗过。
记忆的问题已经无从否认,随之而来的,究竟是谁偷走了记忆中缺失的部分,似乎也不是那么难解。答案只是隔着薄薄的一张窗户纸,要捅破也只需伸一伸手指头,连一分力气都用不上。
未希听的一愣,居然不知该如何答话才好。
火炼端着满面的苦恼之色,不过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负面情绪。事情的麻烦程度不言而喻,他之所以还能维持当前的状态,大概之前已经经过认真思量,对于许多东西都私下有了定夺。“所以我必须去一趟翎篁山,我也希望你与我同去,因为只有在你的协助之下,我才能弄明白我究竟是谁。”
意外和震惊齐齐砸了下来,完全杀了未希一个不知所措。反对翎篁山之行的理由依然还存在,若是仔细分析一番,未希依然会认为自己不应该搅合在其中。可是,火炼的这句话简直堪称一针见血,找准了她的软肋,狠狠的戳了下去,半分也不留余地。
终于搞定了一个——火炼这般心说,多少还有几分得意之色。至于这句话中的真假成分究竟各占了多少,火炼认为还是暂时不要推敲,说白了,他自己也是稀里糊涂的。
趁着未希暂时说不出话的功夫,火炼赶紧调转矛头,准备去打发另外一位,从某种角度来看,动物有时候比人类或妖兽还要更加死心眼,毕竟动物天生并没有那么多的心眼,一旦认定了什么,则是一生的事。
“霜天,我之前已经说过了是不是?”火炼就此蹲下,与巨狼保持平视的位置,声线也放得十分和缓,好商好量的模样。“其实你是明白的,未希小姐实在太重要了,如果她出了什么岔子,我们这一趟就要白跑了。而且因为她曾经在妖委会任职,这么一离开,她的处境也相当困难,妖委会里想要对她不利的人,肯定比我还要多。再说了,我可以自保,而她毕竟是个女孩子。”
尽管不能说这番话的每一个字都是实情,但火炼对霜天所言怎么也要比先前那一句真实的多,什么要设法弄明白自己是谁,怎么看火炼也不像是会关心这个的家伙。相比较起来,未希的尴尬处境已然是明摆着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