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有。”火炼顺手把空杯子放在一边的原木茶几上,牛奶配上点心应该最为恰当,不过想来肯定没有现成的,还没有吃早饭的火炼难免感到几分饥饿,于是更想快点解决眼下的事情,然后和白昕玥去好好吃一顿。
话说,这几天因为那个眼镜男身体状况不佳,火炼每每吃饭都有些食不知味,也着实受了不少折磨。
火炼靠在沙发上,他的态度之中已经找不出一分一毫的咄咄逼人。“如果我要求你给我一个解释,你便没有任何选择余地,必须实话实说。对吗?”
不情愿是一回事,但楼澈还是点了点头。他奉火炼为主的心思从头至尾都没有变过,而做到这个地步则是最基本的。
火炼又说,“不过,如今我只是没能想明白一些细节而已,或者应该说是无法确定,我虽然想要得到解答,但也不是非要不可,你自己决定吧,如果什么都不想说,大可以维持缄默。”
房间内除了火炼坐着的三人沙发之外,另一边还放着两把扶手椅,但是楼澈并没有坐下,靠着木质墙壁站立着,头颅半垂,若有所思。半晌之后他才终于道,“大人请讲。”
火炼十分清楚,倘若自己真的有心逼问真相,他便实在不应该选择开门见山直来直去的说话方式,一点一点的撬开楼澈的心防,当他溃不成军的时候再一举攻破,不给他任何隐瞒或敷衍的机会。然而如今他却打算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因为目的已经变了,尽管不想被深陷疑问之中,但解惑已经不是他的首要目的。
“我在你的惑术见到了一个雾气化成的女人,我想知道她是谁。”
对方的直接还是让楼澈吃了一惊,虽然对方给了他沉默的权利,可如果他半个字都不说的话,岂非等于默认?思量了一会儿,极其谨慎的道,“火炼大人怎么会想到要来问我?我之前便说过了,我的惑术只是将人的一部分精神送往某个地方,至于那里发生了什么,我一概不知。”
火炼仿佛接受了对方的说辞,甚至于好心好意的开始解释,“我当时遇到的那个女人可是一个不小的麻烦,她不断阻挠我采取行动,我差一点就要功亏一篑。”
“我明白了。”楼澈点了点头,像是非常体谅对方的心情一般,“难怪火炼大人希望弄明白这个女人的身份,她的确不该对大人的决定横加干涉,大人想要处罚她,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既然大人说那女人是雾气化成,莫非她并非真实存在的某个人?”
火炼对楼澈后面的那句话起了很大的兴趣,他挑了挑眉,“如果她并非真实存在,那么又是什么?我当时不仅见过她,还与她有过不少交谈。”
楼澈紧抿唇线,看起来像是有些难以启齿,但他最终还是道,“火炼大人应该回想起来了吧,那里其实是一座坟墓。”至于坟墓的主人是谁,楼澈没忍心说下去,他只是就事论事,“既然是坟墓,总少不了守墓人。”
听起来有些新鲜,火炼的兴趣仿佛更浓了。这其实都要怪他自己不学无术,很多事情在妖兽生活的世界中都实属平常,也只有他这个异类才会觉得什么都十分奇特。“你的意思是,我在那个时候遇到了守墓人?”
楼澈坚持着他素来的习惯——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会留下一定的余地,水满则溢,同样的道理,把话说得太满也并非什么好事。“这只是我的猜测。”
火炼简直像是一个求知若渴的好学生,正如他一开始声明的那样,他真的只是为了解惑而来。如今这样与楼澈心平气和的探讨,他的收获似乎颇丰。“你可知道我的……不,那座坟墓的守墓人是谁?”
楼澈却在这个时候笑了起来,如果眼下讨论的话题就是火炼此行的全部目的,楼澈认为自己实在没有什么值得担心之处。他摊开双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火炼大人,你这回可真的是问错人了。还记得我曾经告诉你的吗,掌管虚空的乃是黑之一族。”
“虚空?”火炼不得不承认自己有听没有懂,完全不明白。
此时的话题对楼澈而言当真轻松了不少,所以他也十分耐心的解释,“虚空,在某种意义上指的就是死后的世界。”
火炼一边点头一边翻白眼,忍不住腹诽——一开始这么直说不就完了吗?尽管他自己也是一只妖兽,但他真心有几分受不了妖兽的故弄玄虚。“黑之一族,我身边当真有这么一个人。”
“她虽然从来没有言明身份,不过却也没有故意隐瞒,火炼大人的确应该已经想到了。”
“未希啊——”这个名字随着火炼的叹息发出,他仿佛是不敢置信,也仿佛是感到失望,或许也可能夹杂了这两种感情,使得他这一声叹息格外悠长而复杂。
楼澈没有马上接话。有些事情必须讲述的十分具体详细,而有些则只能点到为止。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在这个搬出未希,这无疑是属于后一种情形,倘若他再继续说下去,难免会背上陷害同族的罪名。从楼澈的本意来看,其实也不愿意让未希背这个黑锅,算是无奈之下的祸水东引。
火炼像是在突发感慨,“未希也好,你也好,我曾经很想弄清楚你们究竟是因为什么才聚到我的身边。”他似乎还故意漏算了一个白昕玥,就连他们两人之间的相遇都有几分不正常,人与人的相遇在多数情况下都是源自与各种原因累积之下的巧合,但是亲自回顾之后,火炼不得不断定白昕玥去那个鬼地方找他,完全是出自十二分的故意。
楼澈心脏一紧,在这个节骨眼上更加不能贸然插话,极有可能多说多错。
火炼本也没打算勉强楼澈一一作出回应,他说过了,楼澈可以维持缄默,说到就要做到。所以火炼只是自顾自的继续,“但是我突然一下想开了,探究那些原因其实并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有一点我还是能够肯定的,你们应该没有害我之心。”
楼澈更加无法应声,他甚至都没有弄明白火炼说这些的用意。表面听起来似乎带了几分赞扬之意,可似乎又不单单只是这样。难道说,这是另一种警告的方式?
火炼微微一抬头就能看见对面那个男人满面沉思的模样,至少在这一刻看起来,对方一点儿都不像是一只狡猾的狐狸,因为从来没听说过有哪只狐狸会摆出冷凝深沉的面孔。苦笑了一声,“你这个人心思怎么这么重?我就是不愿意看到你这个样子,今天这一趟才非来不可。”
换做别人,听了这句话之后大概已经差不多相信火炼没有恶意,但可惜这个人偏偏是城府深沉的楼澈,这种性子的人,硬的不吃,软的更是不吃,在他看来,如果对方来硬的,无疑是真刀真枪的对抗;而如果对方换一形式来软的,则是布下了陷阱。
自己的话不仅没有起到半分安慰的作用,从结果来看还适得其反,饶是火炼决定今日要维持一个温和的态度,如今也禁不住烦躁起来。抓了抓头发,终于投出了重磅炸弹,“好吧好吧,我就直说了,我怀疑当时在惑术中看到的那个女人就是你。”
正题终于来了——楼澈只有这个想法。虽然猜不出对方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但是他既然来了,而且还语气笃定,想必对此已是深信不疑。楼澈不置可否,以不变应万变,“火炼大人怎么会这么想?”
早就预料到这只狐狸精不会那么容易承认,对付楼澈这样的人,即使想诈他都不见得能取得什么好结果。不过火炼也预先准备了足够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推论。
“你当初说过,无法控制会用惑术把我送到过去的哪个时间节点上。但是我的经历却证明,你在这件事上说谎了,我居然两次都去了同一个地方,这已经不是巧合能够搪塞过去的了。”
说谎,本就是狐狸的家常便饭,况且这个时候否认也于事无补,楼澈索性表现的极为坦然,“这证明了什么?证明我对惑术的控制力极佳?”
他的态度逗乐了火炼,好笑的反问,“难道不是吗?其实这也怪我先前忽略了,你还是提到过的,只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便可以加深对惑术的控制。”
“大人果然敏锐,说的分毫不差。将你送到那个时间那个地方,这里面的确有我的私心作祟,因为有些事情,即使我说破了嘴皮子你也很难相信,除非自己亲自想起来。不过,回到你与白先生初次见面的时候,也最利于你干涉他的命运。从结果来看,你不也顺利把他救回来了吗?”
火炼差一点就要忍不住为楼澈的三寸不烂之舌鼓掌喝彩了,话唠只是话多而已,可是论起舌灿莲花的本事,火炼只能甘拜下风。
楼澈这一番话,听起来像是承认了不少,可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而且他转眼之间还为自己的私心找到了充足的借口。伤重的白昕玥不仅清醒过来,此刻还安然无恙的等在门外,这一结果简直比任何解释都更具说服力。
“你接下来是不是打算告诉我,你此时眼睛之所以缠着厚厚的纱布,正是因为力量使用过度受了伤?”火炼微微偏着头,如是问道。
这问题来的有点突然,楼澈又起疑虑,经过细致的思量才说,“类似的情况大人应该已经见过了,上一次对你用了惑术,我的眼睛便是血红一片。”说到此处还自嘲的笑了一声,“这一次的情况似乎更加严重,我大概过于高估自己的力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都没有看到什么留言,本宝宝不开森。。。
第82章 第82章—弄巧成拙
火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睛盯着楼澈看,那眼神是矛盾的,既有怜悯,还有赞扬。“楼澈,你真的很聪明,你不仅做了自己想做的事,而且还把责任推的干干净净。的确,我在回忆中见到的那个女人,她的任何特征都与未希极其吻合,未希一族掌管虚空,与死后的世界有着不可忽视的联系,而且未希也一直反对我与白昕玥牵扯上什么关系。你虽然没有直接诬陷他人,但是你的引导却是顺理成章。第一眼见到那女人的时候,我几乎已经认定了她就是未希。”
楼澈已经不断设法压抑自己的情绪,可是到头来,好奇,或者说怀疑,还是占了上风,他忍不住开口,“既然已经认定了,你又怎么会怀疑到我的头上?难道只是因为我的眼睛?”关于这个,楼澈自认已经给出了十分合理的解释,哪怕是疑心再重的人也应该接受才对。
即使在这一点上出现了破绽,但是楼澈已经将其弥补的完美无瑕,即使要见缝插针也根本找不到可以下手的漏洞。可是,火炼的怀疑偏偏正是从此开始的。
“你的眼伤可以说明很多问题。”火炼盯着缠在楼澈面孔上的重重纱布,慢悠悠的说道,“我很肯定,你的眼睛不是被惑术反噬所影响。”
这一次楼澈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摇头,他还是不明白。火炼要做出判断,怎么都需要一个依据,可是他的眼睛却包扎的很严实,他根本看不到一星半点。昨晚刚从惑术中回来的时候,那个时候楼澈的眼睛虽然还暴露在外,不过当时一切都还算得上正常,眼伤发作的具体时间是今日凌晨四点左右,当时楼澈身边只有雷哲鸣一个人。
“因为,你的眼睛实际是被我弄伤的,我亲自造成的伤害,对此多少还是有几分感觉的。”说到此处,火炼的声音中甚至带上了些许歉然。“我当然不是故意要这么做,只是当时情况紧急,为了进入自己过去的身体,力量不受控制差一点暴走,你的眼睛其实是被当时的光线灼伤。”
楼澈一下子想起了数条在空中狂乱飞舞的鲜艳尾羽,顿时不知该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