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昕玥皱了下眉。若论起硬碰硬的可能性,光是从实力的角度来看,倒也不是碰不起。只是不知是巧合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之前的两次硬碰硬似乎都将火炼牵扯了进去,如果类似的事再发生一次,白昕玥不认为自己还能够坦然接受。
思量一会儿,白昕玥先问道,“未希小姐,我们还有多久达到目的地?”
这位外表看起来不怎么靠谱的带路人,实际上也称得上尽职尽责,至少到目前为止,她带的路都没有出什么错。未希略略估算一下,“走快一点,一个小时内能到使用乐园令的地方。”
“不管这次的敌人是什么身份,但他们围而不攻,理由也不外乎几种——”与其说白昕玥是在与庄锦商量,倒不如说他是在向火炼解释当前的状况。敌人是血穗草成员的可能性并不低,火炼应该也意识到这一点,看他已经亮出来的尖爪,似乎随时准备着扑上去与敌人来一场恶战。
白昕玥盯着火炼,表情严肃,“敌人要不就是包围圈还没有成形,要不就是还在等待同伴汇集,总之他们都希望拖延时间。我们若是与他们正面开战,将正中敌人下怀。”
“还有种可能,敌人试图将我们驱赶向某个特定的地方。”庄锦补充道。
关于这个目的,他不相信白昕玥没有想到,他之所以不说,多半还是故意隐瞒。看得出来,白昕玥极其不希望火炼与这些身份不明的敌人交手,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了这个目的。倘若得知敌人还有“驱赶”的意图,火炼大概会高兴有了干架的借口。
庄锦不是不晓得白昕玥的隐忧,但是对他有些偏颇的做法,庄锦还是不能完全赞同。
果然,对于庄锦的“戳穿”,白昕玥眼底掠过一丝冷冽。“庄会长,你认为敌人将把我们驱赶往何处?”
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与敌人真正打照面,以上三种推测都还只是可能,实在很难进一步深思下去。
庄锦明白自己的多话已经得罪了这位七人团首席,妖委会上下皆认为白昕玥冷漠疏离甚至都缺乏几分正常人该有的情绪,庄锦认为真该让那些人来好好看看这个关心而乱的那人,这哪里还是没有情绪?
就目前复杂的情况来看,同伴之间当然不能再发生争执,让步的重担无论怎么看似乎都只能落在孤家寡人的庄会长身上。
当然了,庄锦素来理智,他会让步也的确是从当前情势考量。“如果敌人希望我们去其它地方,我们只要不理会就可以了;相反,如果敌人的目的与我们不谋而合,我们也只能将计就计。总不能因为敌人的打算,我们就不去了。”
时常被人忽视的未希也忍不住发表意见,“我也赞成先赶路,只要我们能先一步用乐园令打开‘大门’,不管敌人在打什么主意,都将成为泡影。”
庄锦自认已经唱了黑脸,也不在乎多说几句废话,“大家还是要有所准备,要彻底避免一场恶战的可能性并不大。在此处交手的确没有什么意义,既然要动手的话,还是等看清敌人的真正目的再说。”
“听到了吗?”白昕玥也不管火炼刀片般的爪子,就要去握他的手。尽管火炼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但还是忙不迭的把指尖统统缩了回去。
火炼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白昕玥的语气中都是又哄又骗的味道。“还没有到打架的时候,你注意保持体力。待会儿有你发飙的机会。”
乐园岛的地形中间高四周低,站在很远的地方眺望中部的高山,难免会让人心生敬畏。相比较起来,凌纹藏身的那一座小山,只能勉强算得上一个小土包。而白昕玥一行人前往的目的地,似乎就是正中的高山。
至少,在火炼看来,中间就是一座山。
走得越近,越是需要仰起脖子才能看见“山”的全貌。可是当接近“山”脚的位置,哪怕将脖子都仰断了,都再也看不到顶端。
“这个——”火炼认为自己有一肚子的感慨要说,可是搜肠刮肚之后却发现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能够形容此刻震撼的心情。
这,哪里是一座山,分明就是一座巨大的宫殿!
还没有踏入其中,无法知晓这座宫殿究竟是依照山势而建?还是用了极为神奇巧妙的构筑方法,硬是将层层叠叠的楼宇累积成了高山的形态?若是山,只怕已高达五千仞。如今既是宫宇,琼楼叠嶂,照样直抵天穹,如果可以到达最高处,白日当可抚云,夜间也可摘星。
鬼斧神工,绝非人力可以造就!
然而,岁月总是无情。漫长的时光总会在一切事物上留下痕迹,活着的,终有一天会变作红颜迟暮,死了的,也难道白骨支离黄土一抔。生命都难逃岁月摧残,更何况矗立于风雨飘摇中的宫殿楼阁?该倒的倒,该塌的塌,唯独野草蔓芜,今岁枯了一茬,明朝又有新的荣华,从楼宇的屋顶、墙角、裂缝不知疲倦的生了出来,长的肆无忌惮,宫殿失去了曾经的模样,无论怎么费力去描摹,都再也看不见昔日的金阶白玉堂。
倘若眼前所见只是一片残垣断壁,或许还没有那么难受,可偏偏是这些看起来蓬勃繁华的草蔓,更是衬出行至末路的凄凉,就连空气都似乎变得凝重起来,闷闷的压在身上,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火炼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被揪成了一团。
有人拉了他一把,能够这般与他十指交握的,除却白昕玥不做第二人想。回过神来的火炼也为自己的感觉而奇怪,他竟然如此习惯白昕玥的接近,就像是习惯了阳光空气,竟然丝毫不觉得突兀,一不留神就忘了他还拉着自己呢。
“过来这边,未希小姐要开门了。”
火炼也认为自己方才走神实在走的不合时宜,他居然忘了正事,不,应该说在那一刻,他差不多连自己都忘了。若不是白昕玥及时唤回他的神智,他说不定已经潸然泪下。可即使已经恢复,但那一股沉郁还是堵在他的心口,无比的疲累让他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说这是一道门,并不假,两侧的门柱壮观至极。
门柱所用的材质看起来有些像是汉白玉,但颜色不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深蓝,只有最为平静的海面,才会形成这样的蓝色。
门柱上还雕刻了极为细致的花纹。并非寻常可见的花鸟虫鱼,也不是腾云、回字、海涛一类的祥瑞纹理,门柱上密密麻麻皆是神态奇异的兽类,也不是虎豹豺狼,相比起如今寻常可见的那些动物,有一部分相似,但更多的则是不同。
只说狐狸这一种,生了九条尾巴的,怎么看也不像是“狐假虎威”故事里的主角。
花纹雕刻的极其精细,拆开了看是一只一只形态迥异栩栩如生的异兽,而这些异兽又被巧妙的线条给勾连成了一个整体,在这些数不清的复杂线条中,似乎掩藏着一个历史久远的重大秘密。
门柱上的赫然竟是一副妖兽图谱。
只可惜场合不对,时间也不允许,否则火炼当真应该在此地驻足,哪怕费上七天七夜的功夫一寸一寸仔细的看过去,也是应当的。
若说这不是一道门,似乎也可以说的过去,因为只有门柱,而没有门扉。
两根门柱之间张开了一张光膜,至少用肉眼看起来是这样的东西没有错。光线正好,阳光在薄膜上形成了反射,流光溢彩,华贵神秘的不得了。透过光膜,能隐约看到门后的情景,不过画面十分模糊,还微微有些晃动,倒像是在看水中的月亮似的。
这么一扇门要如何打开?火炼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在他看来,那薄膜十分脆弱的样子,似乎只要用手指头轻轻一戳就能戳破,就像肥皂泡一样。
心动不如行动,类似于三思而后行一类的行为准则,从来就不适合某只火鸟。他完全没有考虑后果,就这么慢慢的试探性的把手伸了过去。
白昕玥眼角余光瞥见他的动作,好悬一颗心没有当场跳出来。出手如电,这一刻白昕玥简直将速度发挥到了极致,一把抓住了某只鸟的爪子。就这功夫,简直可以媲美武侠小说里绝顶高手施展的擒拿手。
被他当场捉住不说,而且白昕玥情急之下的力气还不小,火炼相信自己的手腕子不是青一片,也要红一块。大为不满,又十分迷惑,瞪过去的眼神中糅合了懊恼与疑问两种意思。
白昕玥真切以为,实在该让霜天来学习学习它主人的这个眼神,如果能把双眼练习的水汪汪亮晶晶,扮演一条雪橇犬肯定能够更加成功一些。“好奇心重一点没关系,但不要什么都拿自己的身体去试,你就不怕这光膜中有什么机关,直接把你的爪子溶成一幅白骨?”
兴许因为路狄亚就在旁边的缘故,火炼顿时想到了他店门前挂着的手骨风铃,顿时悚然,再也不敢造次,讪讪的“哦”了一声,老老实实的站好。
可是,不管这只火鸟态度怎样良好,白昕玥认为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说起劳心劳力的程度,只怕很少有人像他这般辛苦,真是少看一眼都不行。
另一边,未希从怀里掏出了乐园令,同时咬破手指,在令牌上有规律的画着什么。她抽空向众人解释一句,“若是按照规矩,这个时候应该还需要配合法咒,以及一些祭礼,但是事急从权,我们也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了。”
众人不以为然,尤其白昕玥与庄锦两个人类,更是对妖兽的祭奠仪程充满不屑。
乐园令虽是木质,但是上面镂刻的纹理就如同血槽一般,愣是将未希的血液吸收的涓滴不剩。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众人只觉得那块本来并不怎么起眼的木牌,一下子变的莹润光亮,越看越不像是是凡物。
未希双手捧起有所变化的乐园令,面色虔诚严肃,直直举过了头顶。随后以一种缓慢的,带着某种韵律感的节奏将乐园令往前送去。
光膜像是具有极大的引力,未希的手并没有真正挨上,手中的令牌却飞了起来,就像是被空气托举着一般,乐园令飘飘忽忽的向光膜而去,一寸一寸被吸收,最后踪影全无。
火炼目瞪口呆,终于相信白昕玥方才并非危言耸听。幸好他被眼镜男及时阻止了,不然的话怕是连手上的骨头都会变的残破不全,就算送给路狄亚制作风铃,后者大概都会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