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
“20万。”朱子芸昂了昂头。
“20万?20万?她根本不会在意的好不好?”卓辰摇了摇头,眼前浮现出宫乐拿着装有六千万的银行卡找自己兴师问罪时的表情,他坚信,宫乐不可能会为了20万,就放弃。
“20万很大一个数字了好吗?很多家庭一年都赚不来的,她凭什么不在意?儿子,你不要把人看得太高尚了。如果她真的表现出不在意,那就是她在意更多,更多。”
“你根本不了解她,你凭什么就要赶走她?”
“你身体已经好了呀,不再需要这样的贴身保姆了呀?再说了,她也没怎么照顾你嘛?听下人说,还是你经常车接车送的给她上下学,你觉得这样合适吗?为了一个保姆,你卓家太子的身份不要了?为了一个保姆,你就甘愿当牛做马?你不要忘了,现在我们母子俩在卓家是什么样的地位!你也不要忘了,你是卓尚衡的儿子!”
卓辰看着朱子芸,脸色发白:“你凭什么替我做主?我已答应你回国了,我已答应你回卓氏了,我已答应你要守住爸爸留下的财富了,可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我怎么做了?我只是为了我的儿子好。我现在搬来和你一起住,以后,我们母子就可以一起上下班,有什么事也好及时商量。今日不同往常,你两个叔叔和表弟可是动着脑筋的,我们稍有差池,就只会前功尽弃!”
卓辰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朱子芸,然后夺门而出。
“站住,你要去哪里?”朱子芸厉声喊道。
“找她回来。”
“好,好……你去找吧,有我在这里,那个小贱人就别想再进这个门!”
“你……既然愿意住在这里,那就住吧。”卓辰回头说完,转身便走。
“你给我回来!你给我回来!卓辰!卓辰!”朱子芸跟着冲了出去,可是,院子里早已不见了卓辰的身影。
下人们都不敢睡了,全都集在一起,却又不敢出声。
“一个小保姆就能把他迷成这样?她到底有多大能耐?”朱子芸步履有些踉跄,刘妈连忙前前,扶住了她。
“其实宫小姐她……她人不错的。”刘妈小声的道。
“人不错?你懂什么?你知道现在我和卓辰有多难吗?可他,他却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弄得五迷三道的。这月城有头有脸的女孩子家多了去,我卓家要是真让一个小保姆进了门,还不被笑掉大牙?”
“宫小姐也是正经的大学生……”刘妈又道。
“有多正经?再正经,她也只是一个小地方出来的,能为卓辰担起什么事?没有身世,没有背景,有什么用?”朱子芸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往日痛苦的回忆又涌上了心头。
如果当初听了父母的话,没有那么坚持,也许,自己就不会痛苦。
那是三十三年前,一个秋天的傍晚,云很低,像要下雨的样子。朱子芸和往常一样,在那憋闷的小屋里等着,等着他下班回来给自己做饭,也是在那一天,两人发生了第n次争吵,而且那一次,是他第一次提出分手。
这是他们同居的第208天,和他相处的每一个日夜,朱子芸都记得清清楚楚。
朱子芸为了和他在一起,义无反顾的离开自己那个富裕的家,和一贫如洗的他,一起私奔到了这个无人认识的小镇。这个小镇实在太小了,就一条主街,连着七八条狭窄的小巷,每一条巷子约有四五百米,似乎伸开双臂,就能触碰到巷子两边的人家。
而他们租住的,就是其中的一家。两层的小楼,房主一家住在一楼,她和他住在二楼。
小镇上的人舍不得用电做饭,大多人家,还在用着蜂窝煤。也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在引炉子,呛人的烟钻得到处都是,引得朱子芸一阵咳嗽。
“不能再在这里呆着了,必须要搬。”朱子芸想。她不断怀想以前在家有下人伺候着过的日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周末可以和城里的各名媛姐妹聚会逛街、闲时可以窝在家里听曲看戏,哪会过得像现在这样憋屈?
曾以为和他在一起,再苦的日子自己都能过,可当事实摆在眼前后,才知道,原来,钱才是最好的东西。从家里偷拿出来的钱早在两个月前就已经花光了,现在,就靠着他每个月二十来块钱的收入,艰难的维持着开销。二十几块钱,不过就是自己过去买一块像样一点的洁面皂的钱而矣。
“我们没有更多的钱来租好的房子,顾生活要紧。”每次朱子芸提出换地方,他都这样说。
是的,他太穷了,每个月代课的工资不过二十几块。
这样贫穷的日子,朱子芸实在是受够了
她呛咳着,从昏暗的楼道下了楼。
房东家女主人正在烧菜,见了她,打招呼:“小芸,饭烧好呗?”
朱子芸掩住鼻子,没吭气,而是快步的穿过房东家的堂屋,走到巷子里。
“连饭都不会做,还算是个女人?”身后传来房主的叹息,飘到朱子芸的耳朵里,却变得了最为辛辣的嘲讽。
朱子芸气哼哼的,抬眼看了看昏沉的天,一脚狠狠的踩在一片枯黄的落叶上,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小芸,要下雨了,别出去了。”房主叫。
朱子芸还是没理她,沿着小巷往外走。正是晚饭时间,许多家住户都将炉子搬在门口的檐下,烧火做饭,整个巷子都是呛人的味道,比在屋子里,好不了多少。
朱子芸簇着眉,看着这些人,穿着不起眼的衣服,甚至还带着脏污,一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沦落得同他们一样,她的心里就翻起无比的恶心。一群小孩子在巷子里追来打去,跑跑嚷嚷,差点没有撞着她。
朱子芸对这些感到厌恶,这里,一天也是呆不下去了。
朱子芸走出巷口,来到了街上,那里有一棵很大的梧桐,她还记得,他们第一次来到这里时,那棵树还是光秃秃的。对,那是刚过完春节 ,她就从家里跑了出来,跟着他跑到这个连一个人都不认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