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娘子吐了血,倒在床上,床边还放着殿下给的药。
“娘你怎么了,怎么会吐血啊娘,你醒醒啊,娘……花染来看你了……”花染抱着花娘子悲痛欲绝。
花娘子抬起沉重的眼睑,“染儿,娘不行了,你别难过,谁都有一死的,你别难过。”
“娘你为什么会吐血啊,你可有按时吃药啊,娘你别吓我。”
“按时吃了,每天都吃,我已经活了这么久,也知足了。等我死了你就逃走吧,我听别人说殿下对你不好,经常打你,都是娘害了你。”
“娘你别离开染儿,没了娘,染儿还活着干什么啊,娘把染儿也带走吧。”
“傻孩子,娘不走,娘不走……”花娘子抚摸着儿子,淡道:“你听娘说,你爹走的时候娘也很难过,也如你一般想跟着他走,但你爹说了,我若也走了,在地府里相见时他就不会理我了。他希望我好好活着,如今娘也是这么想的,你若跟着娘死了,娘在地府和你爹也不会原谅你,知道吗?”
“娘……”
“染儿长大了,如今已是大将军了,别像个孩子一样,你要像个男子汉般坚强,要活的好好的给爹娘看,给那些瞧不起你的人看,这样我和你爹才会高兴。你快点答应我,不然我死不瞑目……”
“娘我答应你,染儿陪娘睡,染儿今晚不走了。”
“你这孩子啊,真是长不大。”花娘子晦暗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夜里,程乾没有出现,他答应了花染会尊重他,可是他又想再见见花染,想消除俩人的隔阂,于是派人不断到矮屋区去叫他。
花染已经拒绝了第七次,他要陪着娘亲,陪她走完最后一程,不管此刻是谁叫他都不去。天亮了,娘亲的身子冰凉了,花染的泪似乎也流干了。
这世上已经没有他的亲人,可他不能死,他答应了娘亲要好好活着,他不能食言。
花染整理花娘子的遗物,给她换衣,恍然发觉花娘子服用的药物,有刺鼻的气味,他掰开一颗用灵宝试了试毒,竟然是有毒的。
所以娘亲是被殿下用毒,药害死的吗?殿下曾说过,娘亲再离间他们,他就要毒死她。花染从来只当殿下说的是气话,娘亲服用的药也一直都是殿下给配的,所以他便没有怀疑。毕竟殿下说喜欢他,人怎么会如此对待喜欢的人呢?
上一刻殿下的温言软语还在耳边,他怎么会如此下毒手……
花染拿上那些药,找到程乾的寝殿,还好,他还在寝殿里。他看到花染时,又沉下了脸,“昨晚叫你,你怎么不来?你真把自己当将军——”
“你给我娘吃的什么药?”花染打断他道。
“什么?”程乾愕然,花染红着眼睛,盛怒的神情竟让他有些恐惧。
“你给我娘吃的什么药?”花染拿着药,颤抖着伸到程乾面前,“想不到你这么狠,我为什么要喜欢你,我为什么要喜欢你啊,我真是瞎了眼了,我瞎了眼……”
“你胡说什么,让我看看。”程乾拿着药,辨别了一下,这药的确有问题,他想起来了……
那日他去药房拿药,大夫说亲自给他拿,可他着急见花染,就顺手拿走了,可能当时拿错了。
“花染,我,我当时拿错了,我找大夫给你娘看看,你别急。”程乾想要将瘫在地上的人扶起来。
“她已经死了,你拿什么看,程乾你还我娘亲,你还我娘亲……”花染跟疯了似的,揪起程乾的衣领,嘶吼道:“我那么相信你,娘亲说吃那药不适时,我还劝她要按时吃药,说这药是你找人配的,你怎么能这样啊,你怎么能这样……你给我娘拿了包□□,是不是你觉得我们都是贱命,死不死没什么要紧……”
“我又不是故意的,花染,你冷静点。”程乾将他的手拽下来,“你要什么补偿,我给你,我都给你。”
“我什么都不要,你还我娘来……亏我那么信任你,那么喜欢你,你这个败类,杂碎……”
“你疯了!”程乾将他一脚踢开,“你知道辱骂王子,是何等罪?来人,把他拉下去。”
“程乾,我为什么要喜欢你啊,为什么要喜欢你……”花染在几人的拉扯下,吐出一口血来,晕了过去。
程乾让人把花染扶上软塌,过了会又不放心的让人把他捆起来,他此刻头疼欲裂,派去的大夫说花染他娘已经死了,无法医治,便叫人将她厚葬了,昨晚他还想如何去挽回俩人,可这些事接踵而来,似乎是老天在捉弄他一般。
他后悔了,若是当时能仔细点,花染他娘也不会死,可事已至此也无法挽回了。
想起花染方才的举动,恐怕已恨他入骨了,难道真如王后说的那样,他们不适合在一起吗?是他要与天作对,所以上天才安排了这么多事来惩罚他。
程乾不知该怎么办了,这事若是传出去,他以后还怎么当国王,他爱上个奴仆之子,还是个被魔族污染过的,他还用药毒死了他娘,不,不,这事绝对不能传出去。
他要冷静一下,要好好想想。
程甄听闻此事,亦是震惊,那奴仆说花染像疯了一般,欲刺杀王子,不由得让他想起花染被魔族曾经抓住过,或许,魔族的控制了他?
难怪魔族的近日不曾有动作,他们打定了主意,从程乾那里动手。用个程乾亲近的人在身边,伺机而动,甚至可以借此控制程乾,从而控制猫耳国……
程甄越想越觉得后怕。
这人……不能留了。
此时,沈莫离与饭袋,已经坐上马车,欲出猫耳国。街上原本热闹的场景,却不复存在。
“那些人去哪儿了?”沈莫离疑惑道。
“不知道啊。”慕青池看着周围萧瑟的街景,奇怪道:“或许发生了什么事吧。”
猫耳国原本空旷的广场上,此时已经聚集满了民众,广场中心的斩杀台上,跪着被捆起来的花染。
前几日加冕时,他还意气风发,神采飞扬,此刻却只穿着单薄的囚服,凌乱的发丝垂下,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程甄将他被魔族控制的阴谋,向民众陈述,条条罪状列出,每一条都是死罪,真是罪大恶极啊。
花染此刻却觉得轻松,他终于要解脱了,从此以后便再也没什么身份,什么魔族,什么奴仆之子,更没有什么可笑的喜欢。
这份喜欢太沉重了,他这身子根本扛不起来,他长久以来珍视的东西,其实就是个笑话,他也活成了个笑话,或许将这件事讲出来,会让那些皇室贵族们笑出眼泪吧。
多么自不量力,卑贱的下人,竟忘了自己的身份,看他遭到报应了吧,他该死,他的死能证明地位是多么不可逾越的鸿沟,也能让那些想入非非的贱民有所惊醒,死的真是好。
想不到救出程甄时,他还那般感激,就只过了几日,他就可以转身将一盆脏水泼上来。让花染就是死,也要屈辱着死,也要遭受民众的唾骂。
这就是皇权吗,这就是地位吗。
“父王,真的要杀他吗,把他关起来也好啊。”程乾有些不忍,即使花染有了威胁,可他毕竟也立过功。
“乾儿,你若不喜欢他,父王也不会杀他,就因为你喜欢他,所以他才成了威胁,你懂吗?”程甄叹道。
“父王……能,让我亲自动手吗,即使我与他结束了,我想那个画上句点的人能是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