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歌身前,沉默着,吃着烧烤的中年法警顿住了动作,
顿了下后,放下了烤串,站起了身,朝着那争吵着的两人走了过去。
……
“……两位老板,大哥大姐,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一旁忙活着的摊主见有人争执,赶紧走了过来,劝阻道,
“都是小事,都是小事,这位大哥肯定也不是故意,这位大姐一看也是讲理的人,大家出来吃个烧烤还吵一架,实在是不值当……”
“什么不是故意的,老子根本就没碰到她,看她那肚子都跟要流出来一样,老子看得都恶心……”
“什么叫肚子都要流出来,你跟老娘说清楚……”
中年男人呛了句,两人再次争吵起来。
“两位,我是警察,请问两位是有什么问题?”
中年法警走近,出声说了句,
话音落下,争吵声随之戛然而止,
紧随着,中年女人转过头,朝着中年法警说道,
“警察大哥,他非礼我,他占我便宜……”
“警察大哥,你看她那模样,我占她便宜我都怕做噩梦……”
“你说什么!”
“你摸她了吗?”
中年法警转过头,看向中年男人,出声问道,
“没摸!”
“过去的时候,有碰到吗?”
“……她那么大一坨,这路就这么点宽,我想不碰到也不行啊。”中年男人不情不愿地应道。
“那你呢,他真有摸你?”
“……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就这么会儿,过去两三趟!”中年女人先是扭了扭头,然后伸着脖子嚷嚷道,
“如果他只是过个路,那让老板,把这张桌子往这边挪点,留够位置,下次他过,你也不用再起来让,你们两位看行不行?”
看着这两人,中年法警说道,
“……对对对,都怪我,没留够位置,两位大哥大姐,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我把这桌子给你们挪挪。”
摊主也赶紧劝说道,跟两人一起来的,也跟着帮忙劝。
“……要不是警察大哥拉着,今天老娘让你没完……老娘今天就当是被狗啃了一口。”
“我呸,我看你才是狗……算了,老子今天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倒了血霉……”
虽然嚷嚷着,但两人还是重新分开了来,各自在自己座位上坐了下来。
看了看仍旧骂咧咧的两人,中年法警摇了摇头,然后转回身,沉默着,重新走回了餐桌。
……
“……小哥,这是您得烧烤,全都给您上齐了,您慢用。”
中年妇女端着铁盘,将烤串放到了廉歌身前,便重新走开,忙碌起来。
从铁盘里拿起串烤蹄筋,廉歌一边吃着,一边看了眼重新回到餐桌前坐下的中年法警,
如之前一样,中年法警沉默着,只是闷着头,眼神出神着,一口口吃着烤串。
“老哥也吃两串我点得吧。”
收回视线,廉歌看向不远处的河面,出声说道。
“不用了……”中年法警顿了顿动作,然后摇了摇头,再次陷入沉默。
“老哥是警察?”
看着远处,廉歌语气平静地问道。
中年法警闻声,动作再次停顿,
沉默了下后,抬起了头,
“……是警察。”
点了点头,中年法警转过了身,看向不远处的河面,
“不过不是普通警察……法警……就是常说的,法院看大门的。”
似乎是在说玩笑话,但他自己没笑,廉歌也没笑。
话音落下后,中年法警再次陷入沉默,出神望着河面,
餐桌旁,随之骤然安静,唯有四下的喧嚣不断随着清风传到身前。
“……有时候,也需要做些别得。”
看着河面出神良久,中年法警才再次出声说道,
“……以前的时候需要刽子手,去给犯人执行死刑,现在也需要……我就是那个刽子手。”
第295章 刽子
“……来来来,吃着吃着……”
“老板,再来一件冰啤酒……”
喧嚣嘈杂的夜摊上,声浪热浪混杂着烧烤香气萦绕着。
廉歌所坐餐桌旁,再次安静下来,四下的喧嚣热闹仿佛也在远去。
中年法警沉默着,顿了顿动作,转回了身,拿起了餐盘里的烤串,低着头,一口口撕扯着,一言不发的咀嚼着,也不知是否吃出了味道。
“……你说,咱哥俩多久没出来这么喝酒了……”
“你尝尝,这烤茄子味道,真不赖……”
中年法警低着头,吃着,他身后,一桌桌食客或是流着汗,喝着酒,吃着烤串,或是拿着烤串,说着话,大声笑着,
廉歌拿着手里的烤串,望着远处城市的繁华,身后,一张张餐桌旁,同样喧嚣着,带着孩子的家长,聚会着的朋友……
“老哥当了不少年法警了吧?”
身后热闹着,廉歌望着河对岸,语气平静地说道,
闻言,中年法警撕扯着烤串的动作,停顿了下来,
紧随着,重新抬起了头,转过了身,如廉歌一样,望向了河对岸,
沉默了下,视线微微上移,
“……是不少年了,二十多年,快三十年了……”
中年法警应着声,
“……从二十几岁就进了法院,当了法警。”
看着河对岸,中年法警的目光有些恍惚,
“……进法院头周,就遇上个需要执行死刑的犯人,那回,没轮到我动手,我只是跟着去刑场警戒……”
“不好受吧?”
廉歌看着远处,语气平静地说道。
“是不好受……去刑场的头天晚上,我又紧张又有些兴奋,一夜没睡着。第二天,我看到那犯人的时候,兴奋劲就没了……那是个年轻女人,看起来就二十来岁,我们去的时候,她已经精神恍惚了,嘴里就呓语着些谁也听不懂的话……做完最后核实过后,我们就押着她,去了刑场,在车上的时候,她意识清醒了些,但浑身都在发抖,牙齿都在打颤……车上的时候,当时的副队长为了给我练胆,让我坐在犯人旁边……押送车开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眼泪哗啦就流下来了,跟我说她在二十二岁,还没结过婚,她还不想死……她的手冰凉,她抓住的时候我就僵住,就愣着,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直到旁边一位老大哥赶紧将她重新拉开,我才慢慢缓过来……但那后面一路,那年轻女人都在车上哭喊,拼着命的挣扎着,就像是个溺水的人……
等到把她押到刑场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哭喊太久没力气了,她浑身都已经软了,已经瘫了,我和另一个老大哥架着她,才把她押进了刑场。
我和另一位老大哥,帮着立靶,帮着把她缚在了靶子上,等做完这些,我退回到旁边警戒的时候,那犯人已经吓得失禁了,即便是被固定在靶柱上,都只是往下瘫软着……
那次,是那位老大哥负责执行,开枪之前,他跟我说,正面开枪的话,不能打头,要打胸口,一是头的目标太小,二是能让犯人体面些。如果是从后背抵近开枪的话,就要对准后脑勺,这样犯人死起来才快些,也不太遭罪。如果一枪没死的话,就要继续补枪,直到确认死亡。
跟我说完话,那老大哥就抬起了枪……”
说着话,中年法警眼神恍惚着,似乎陷入了回忆,
夜摊上,依旧嘈杂热闹着,一桌桌食客依旧说着话,淌着汗,吃着烧烤。
“……等他抬起枪的时候,我浑身就止不住的开始发毛,我站在那老大哥不远的地方,看着被固定在靶柱上的死刑犯,我就感觉,被捆在那上面的不是她,是我……
虽然是正面开枪,但那开枪的地方,离着那死刑犯很近,枪口抬起来后,只有不到两米远,我站在旁边,也很近,能看到那年轻女人浑身都在发颤……
只是站在那旁边,我就像是被捆在那上面,感觉喘不过气来……站在原地动也没动,却感觉自己在往那靶子的地方走,感觉那靶子在慢慢离着自己越来越近……”
视线微微上移,中年法警停顿了下,继续说了下去,
“……那老大哥开枪很快,抬起枪后,瞄准了下,便直接开枪了,一枪打中了那女人的心脏。胸口直接被贯穿,那女人直接就死了……
枪响过后,我就僵住了,像是突然那女人又一把抓住了我,止不住地想那女人之前的样子。”
“……这个时候,那位执行的老大哥收起枪,慢慢朝着我走了过来,走到我旁边,问我是不是看着这犯人觉得不忍心了。
我说,有点,还感觉刚才自己被捆在那上面一样。
老大哥对着我笑了笑,跟我讲,头回,恶心心慌,不忍心,都是应该的,没事儿……慢慢地,就习惯了。
笑完过后,那老大哥看着那已经死了的犯人,跟我讲,
别看那女人年轻,就像是个小姑娘似的,但她逼着些比她岁数还小的女孩卖“淫,有些女孩被折磨的麻木了,只能任由她摆布,还有些受不了的,就自杀了,还有几个在逼迫过程中,直接就被这女人伙同同伙害死了……
听着那老大哥的后半句话,我那些感觉突然少了很多,虽然还是有些发毛,还是有些恶心……”
说着话,中年法警望着河对岸,再次陷入沉默,目光恍惚出神着,
身周,沿着岸边,一桌桌依旧热闹嘈杂着,
烤串和夜摊前烤炉上升腾起热气,混杂着话语声,在有些刺眼的白炽灯照耀下,溢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