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左苓被关押,就那样过去了半个月。
“找不到……找不到……那女人到底把兵符藏在哪里了?”
一连半个月没有怎么合眼的南禹安如今已经接近崩溃,如今脑袋里有的只有那个兵符,有时候他真恨不得脑袋里的东西能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眼前。
旁边的王后漠然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旁边已经高高摞了小腿高的一摞纸,上头皆是秀气的花楷,暗金色的小字很是精致。
这正是出自王后的手笔。
“王后,我该怎么办……”听完下人禀报的南禹安颓废地看着王后,胡子拉碴黑眼圈深重的他根本没有半点君王该有的样子。
他其实一开始并没有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前几天他再一次出宫,才发现整个水泠城里已经布满了外邦的人。百姓怨声载道,自己因为左苓事件而好不容易有的一点援声就这么没了。
他不甘心!
君长戚居然一直瞒着他!
那疯子到底想做什么?他知不知道这样会毁了南荣?
可惜他不敢去质问。
为今之计,只能尽快拿到兵符,好将这群害虫驱逐出自己的国家。
王后下笔不停,语气淡淡:“陛下用了这么多的刑,她都不招。臣妾也是佩服她佩服得紧,不过依她这模样,可能已经为兵符找好了下家。陛下越发这般对她,只怕……”
能说到如此,她也算仁至义尽。
可是南禹安却愤愤地道:“难不成要孤去给她好吃好喝供着不成?”
他不由提高了声调,在整个大殿内显得很是令人烦躁。
王后秀眉不着痕迹地一蹙,却也很快松开。
这会儿,南禹安才发现什么似的,后知后觉地握住王后握笔的手,深情又愧疚:“对不起,柔儿,孤方才不该这么跟你说话。”
他知道王后最讨厌那种说话声音没有控制的人,心里懊悔不已。
王后朝他笑笑,抽回自己的手继续写着,“不,是臣妾思虑不周,没有帮上陛下的忙。”
语气如平常淡淡,永远都是一副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的样子。南禹安总是猜不透她的心思,以为小心琢磨总能摸个七七八八,却不想还是这般难以理解。
他看着王后平静的侧脸,嗅着殿内轻柔温和的香味,慢慢的就静下心来。
这人一静下来,他所能想到的就比急躁时想得更多了。
水泠城内已经涌入大批外邦,如此下去不是办法。如果没有兵符,单靠南禹民肯定是没什么功效的。
前几天南禹民就因为动用军队私自镇压外邦被御史台的那帮老家伙弹劾,如今被禁足寿王府,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难道,真的要让他去求左苓那个女人不成?
不!
他一点儿都不想。
可是,他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呢?难道真的只有这个办法了吗?
“柔儿,你说左苓能为孤所用吗?”南禹安的声音弱了几分,整个人如斗败了的公鸡似的。“你的办法虽好,可是孤若驾驭不了她,她可能又是另一个隐患。”
这么多年受制于人,他是真的怕了。
如今朝廷内外,宫廷内外,他能信任的还有谁?
他这个君王,太失败了。
颓丧之气源源不断在他周围萦绕,浅棕色的眼睛里映着王后淡漠的侧脸。
王后转过头,方才露出一抹笑,她握着笔的手拍了拍南禹安的手背,语气轻柔得不真切:“总会有办法的,陛下要保重身体。”
“对,柔儿说得是。”说着,他又期待似的看着王后,“王后,你有什么办法能帮帮孤吗?”
依赖谁都好,来救救他吧。他再也不想再呆在漆黑的井底了。
王后淡淡一笑,语气颇有些玩味,“臣妾一介女流,不能掺和朝堂之事。”
“不,在孤心里,王后厉害着呢。”南禹安抱住王后的一只胳膊,有些撒娇地意味,鼻尖萦满了王后身上淡凉的熏香,他幸福的眯起眼。
闻言,王后也就不再推辞。捏着下巴思索一会儿,眼里闪过一抹精光,“陛下,臣妾知道沐中成现在肯定不想死,之前陛下曾抓到他叛敌通国的罪名,可是又没有事切的证据,阿是吗?”
此话一出,南禹安腾地一下坐直了身体。
“王后什么意思?”他手心里已经微微出了汗,他望着王后的眼,期望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什么。
王后勾了勾嘴角,似乎没听懂南禹安话中的意思,接着说:“沐中成现在肯定知道,他的那个主子已经放弃了他,如果这个时候陛下在施以恩惠,相信能得到他的一半真心。同理,对左苓也是如此。陛下或许可以答应她一些小小的条件,让她在不用拿出兵符的情况下,乖乖听话。”
听着王后的话,南禹安却是想都不敢想。真的会有这么简单吗?
如果中间哪一环出错,那死掉的不就是他?
“再者,我们这么做还有另一个好处。”王后似乎看出他的犹豫,接着红唇微翘,说:“可以牵制住其他人。陛下别忘了,左苓是那个前太子教出来的,他们师徒的情意不是寻常师徒情,那种牵绊,不是平常人所能理解的。对自己师傅的国家,怎么说她也得好好守护,不是吗?”
状似不合理的分析,可是一道遇上感情,便也觉得合理了。
南禹安想到那个太子和左苓的传闻,心里忽然有了几分胜算。再怎么说左苓也是一个女子,她掩藏在南荣这么久都没有动手,肯定也有那个太子的缘故吧?
现在,就由他来做她的救世主吧。
想通后,南禹安整个人精神焕发。他激动的抱住王后,喜行于表,“太好了王后,你真是孤的福星。若这事儿办成,孤一定不再让你受委屈!”
王后笑笑:“这是臣妾该做的。”
只要一想到今后的成功,南禹安越发开心,越发粘着王后,恨不得整个人都和王后融为一体的样子。王后提醒他时辰不早,南禹民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待他离开后,王后恢复了之前那淡漠神色。
“蠢货。”她轻声嘲弄。
放出左苓之后,南禹安要迎接的第一波冲击便是来自他的人民。事情总会朝着希望发生的方向去发展,可是也埋下了许多隐患。
王后拿起笔,想要礼物做未完成的事,可是不知想到什么又皱着眉放下。她让宫女去寻秋姑姑。
自从秋姑姑和她说完和南禹安欢好的事情后,就很少在她面前晃荡了。
“娘娘。”秋姑姑恭敬地站在王后面前。
王后揉着酸痛的手腕,眯着眼看了神色如常的秋姑姑一眼,忽而缓缓一笑,“听说秋姑姑最近跑景来宫跑得很勤,秋姑姑伺候人最是舒心得意,想必受了不少太后的赏吧?”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只是太后传唤,奴婢不得不去,求娘娘明查。”秋姑姑脸色煞白煞白地,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她不停地磕头,额头很快就红肿一片。
她只是太害怕王后这个人了,琢磨不透,只能去求太后想法子。
王后不以为然地说:“明查什么?难道秋姑姑做了什么对不起本宫的事不成?”
秋姑姑连忙摇头,“不,奴婢不敢!”
“本宫知道你不敢。”说着,她抬脚,用脚尖将秋姑姑的下巴勾起,“既然不敢,就帮本宫一个忙好了。”
.“娘娘请说!奴婢上刀山下火海,一定为娘娘做到!”她连忙应下,生怕王后觉察出什么。
.其实王后,也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吧?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王后笑笑,将未抄完的纸张经书放到秋姑姑面前,暗金色的小字很是秀气,底蕴深厚,不是寻常人能模仿得来的。
王后说:“剩下的一百份,你来替本宫抄完。然后送去太后那里,你知道该怎么做。”
“可是娘娘……奴婢不怎么会写字,太后娘娘一定会发现的!”秋姑姑的面色又在一瞬间变得煞白。
她真的好怕,王后发现什么。
闻言,王后轻笑一声,语气中透着淡淡地凉:“不会写字?要不要本宫去你房间里搜一搜,你模仿本宫的字不是模仿得挺好的吗?你模仿本宫写的那些淫诗浪词,是要给谁?”
如神似魔,不知其真面。
秋姑姑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身子一软,下巴从王后脚下滑落。
被发现了……
“写吗?”王后问。
身上的银饰投射出一层冰冷的质感,只觉得她如霜雪鬼魅一般无情莫测。上好的冰蓝绸衣上祥云锦绣,果真应了她的气质。
秋姑姑上下牙齿不受控制地碰撞,连带着骨子里都跟着颤抖,“写,奴婢写。”
“真乖。”王后柔声夸奖。随后又不忘提醒:“明早太后娘娘就要了,你别让本宫失望。”
“……是,奴婢遵命……”
如今的秋姑姑心里开始后悔,却不知道该后悔哪一件事。可是她不敢反抗,因为王后总是无所不知的模样,那双淡然无情的眸子里,蕴着似有似无的笑。
她在天空张开一张巨大的网,网上布满了眼睛。秋姑姑无论迈出哪一只脚,她都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