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来了。
可是罗君斐并不后悔,或许在罗君浮心里这是很正常的概念,可是对于他来说,不一样。
无论哪里都不一样,他和罗君浮那个只会装模作样吓唬人的家伙,根本不一样。如果他是罗君浮,第一次见面就应该把毒药涂在左苓那个敲诈他的女人身上,让她浑身溃烂流脓,却死不掉。
可惜他不是。
他阻止不了罗君浮认识黄柔,也阻止不了罗君浮认识左苓。但如果真的要让他在二者之中做出选择,他选择左苓。毕竟这家伙可不会真真实实地抢走罗君浮,仅此而已。
有时候,他们可以站在同一阵线。
最近南禹安和南禹民忙着寻找左苓的兵符而奔走劳累,牢房这边的看管松懈许多。更甚者被换了很多人,没有人会多嘴说出去什么。
可谓贴心至极。
这也算是一种保护吧。
罗君斐被带着来到左苓的牢房前,时隔一个月,他再次看到这个家伙。
牢房里头的两个人被打得血肉模糊,鲜血浸染了华裳,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令人作呕。罗君斐漂亮的脸蛋没什么变化,眼里便只有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女子。
“喂,左苓,你的小白脸来看你了。”领着罗君斐来的那个狱卒坏笑着说,心里对罗君斐的脸蛋也啧啧称赞。
好看的男孩子啊。
锁着左苓的铁链动了动,却不见她抬头,罗君斐听到对方沙哑地声音:“再乱说话的话,杀掉你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的她过于虚弱,看起来毫无杀伤力,所以狱卒根本没放在心上。
再怎么厉害的一个传说,也只是一个女人不是吗?
狱卒夸张的叫了一声,故作惊恐:“我好害怕哦,请快点让我死掉吧哈哈哈。”
令人厌恶的笑声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心中无一添了几许不耐烦。
罗君斐冷声打断,“我要和她说话,你可以走了。”
说真的,如果不是因为罗君浮,这种地方就算铺了金砖他也不会进来。而且,他也不会再来第二次。
听到对方冷淡的声音,左苓惊诧地抬起头。她可从没想过,第一个来看自己的会是罗君斐。
罗君斐刚说完,转头就对上左苓要哭不哭的眼。
仿佛很激动似地。
他一愣,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左苓也是愣了许久,随后又郑重又认真地说:“我要和他单独说话。”
狱卒反驳:“不行,你会逃掉的!”
“你看我这个样子也跑不快呀。”左苓低头抖了抖鲜血淋漓地双腿,颇为无奈地说。
狱卒一看也是,对方抖被打成这个德行了,再加上一天只能吃一顿饭,现在饿得都不能爬起来了,怎么可能跑?
如此一想,左苓在他眼里也没了威胁。他笑嘻嘻地召来两个小卒,说:“好好好,咱们尊贵的左苓公主就得有公主该有的待遇。满足你,你看哥哥多好?”
罗君斐被带到一个干净的房间,屋子里昏暗得很,唯一的光源就只有窗户穿进来的一块,中间有一套桌椅。
他环视四周,眉头微蹙。这种非人的地方,也不是常人能待的。左苓的确非常人,战场上关于她的传言可不止这一点。
有传言说,好几次她被敌人用箭射穿了身体,可她还是活着砍下敌人的头颅,甚至将敌人的头颅当球踢。
这种不死之身,不是地狱修罗是什么?
今日,他觉得这传言的真实性占百分之七十。
当球踢什么的,他不敢想象,后背微微一凉。
这场等待并不枯燥,让罗君斐思考了许多,不过大多都是左苓还是太子时的事。
铁链拖地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随后木门被打开,左苓有些蹒跚地走进来,沉重的铁链拖在她的身后,声音一下一下的刺耳得很。
似乎是为了这次见面做了准备,左苓洗去了脸上的血迹,整个人看起来清爽了许多,只是那些被揍的青紫痕迹依旧明显得很。
左苓笑了笑,坐在罗君斐对面,“我没想到,是你过来看我。”
声音嘶哑,听得罗君斐难受。上一次见她时,她还是一只音调轻婉灵快的小鸟,眼里可没这么多情绪。
他给左苓倒了一杯水,垂眸不看她,反而问道:“伤没事吧?”
清凉的液体从干燥的咽喉滑落,像是枯草逢甘露,左苓开心地眯起眼,这样就足够了。“没事,这对我来说……只是一点小伤而已。有吓到你吗?”
“没有。”
这一天,两个人似乎出奇的好说话。
不过事情总是要回到它原本的轨道上的,罗君斐再看她时,又变回了之前那个罗君斐。
“有几件事,我想来问问你。”罗君斐说着,将对方喝干了的水杯添满。
“你说。”
左苓并不意外,因为他们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么个鬼地方,要是没事也没人愿意来。
罗君斐心里轻松不少,对方太好说话了。“有一个局外人,他似乎知道所有的事,对你对我,对所有人都知根知底。是不是很可怕?”
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提那个人。
左苓想了想,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是那天酒楼里,蓝色帷帽少年带着嘲弄的轻笑。“是那天那个蓝色衣服的孩子吗?”
罗君斐不得不纠正她:“称他为孩子,可能不合适。他心思深沉,野心勃勃。”
经过一轮接触,他就知道对方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野心上位家,南荣里的一股势力是属于他的。那家伙的眼线,甚至遍布天下。
左苓点点头,“你想问什么?”
“那两个兵符,是不是都在你那里?”罗君斐直截了当。
多绕两句纯粹就是当误时间,换做以前,当培养感情也不是不可。
闻言,左苓喝水的动作一顿,一些水洒了出来,晕开了她衣裳上的血迹。她笑:“那家伙,要的是我的那块吧?他给的条件,是什么?”
说着,她歪着头想了想,大胆猜测:“是你一只隐忍保全的东西。”
罗君斐没有接话,“他也找过……阿浮,我哥。给出的条件,你可能也猜得到。我现在怀疑,那家伙也找过黄柔。”
“黄柔成不了什么气候。”左苓挂上笑,又变成那个左苓。“不过你也知道,兵符的位置我是不会告诉你的。告诉你,你也拿不到。”
罗君斐自然知道,点了点头。
“我来,也只是想看看你罢了。”
许久,他如此说。
“在你和黄柔之间,你算是无害的那一个。那我们暂且,能算做朋友吧?”
像是解释。他看着她,等着对方的反应。
不知是听到了什么重要字眼,左苓身子微僵,眼里多了些许迷惘。
“怎么?”
看到对方如此,罗君斐总感觉说不出的不和谐。
左苓下意识地摸了摸手上的红檀佛珠,语气有些失落:“我们是朋友?可惜当我的朋友,不会幸福的。”
无论谁也好,接近她从没有好下场。
禾欢便是一个例子。
“你算命的?”
“啊?”
喂喂,这关算命的什么事?
罗君斐只道:“我的幸福,是我自己的。”
左苓苦笑不已:“你说什么我也听不懂啊大佬,不过……我很高兴,有你这个朋友。是吧?”
在她期待的目光里,对面的人缓缓点了点头。
“这个给你。”
左苓忽然扯下其中一颗红檀佛珠,将艳红如血的珠子放到他面前。对方是个见多识广,饱读诗书的商人,肯定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她想的也没错,对方的确知道这个东西。罗君斐眸子略闪,垂了半边,“多谢。”
他郑重将珠子放在手中,上头还带着对方的体温。
价值连城,世上仅仅只有十二颗的红檀佛珠,如今他也拥有了一颗。他心中的无价宝,又多了一个。
二人又说了许多,不过是外头的情形,百姓的呼声,对左苓的声讨,和对她的处决投票。
让左苓死,成了一种全民狂热。
左苓咬牙切齿地感叹,左韫真是个小人。
不能把自己画得丑一点吗?这么快就被认出来,她压力很大的。
不知不觉,时辰过了许久。狱卒不知道去哪了喝酒吃肉了,没开催二人。罗君斐再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了该回家的时间了,家里还有一个人在等着他。
他起身告辞。
“阿斐!”后头的左苓忽然叫住他。
“走。”左苓说。
罗君斐疑惑,走,走去哪里?
左苓却已经背对着他,“趁现在还能离开,快走,带着罗府的人离开南荣。去哪里都好,只要不在南荣……”
“我不会离开的。”回答她的是罗君斐的坚定,对方很认真很认真地告诉她:“南荣是我的国家,我哪里也不会去。还有,我要做南荣的官,总有一天,我会带着南荣……迎来新的世界的。”
他说得很认真,冰凉的眸子里是少有的稚气坚定。
像个孩子似的。
可惜有些东西,再也无法实现了。
左苓没有将这话说出口,听着罗君斐越来越小的脚步声,她方才打开的心又慢慢闭合。
你我不在一个世界,脚下路程注定相反,注定了背道而驰。
可是,我好不舍。
“呦,出来了呀?和公主幽会的感觉怎么样?”正在门口大口吃肉喝酒的狱卒看到罗君斐,一脸坏笑着。
身边其他人听罢,也跟着起哄。
罗君斐学着左苓的语气,小心地攥紧手中珠子,“小心你的舌头。”
说完,便漠着脸离开。
“啧,不过一个臭瘸子,脸好看而已天生小白脸的命。”被嘲讽的狱卒不满极了。
几个狱卒一片笑开,在酒精的作用下,纷纷开起了左苓和罗君斐的玩笑。酒至正欢时,一个人来请几个狱卒,说是容机阁有请。
几人跌跌撞撞来到容机阁,刚一进门后头的门边便“砰”地一声关上了。
后头传来一个幽幽地声音:“左苓的小白脸是我,明白了吗?”
话音刚落,几人脖间便盛开一片血花。
苏祁佑冷漠地看着几人,啧了一声扔下手中的薄刃。
再乱说,杀掉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