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堂手指着正是远处那片淡红色的水域,原本黑水河河水夜晚无端端变成红色就已经够诡异的了,可现在不光是水变得诡异,就连河里的生物也开始变得诡异难以解释。
数以万计的鱼虾跃出水面在河面上焦躁着,从我们这个角度看,就像咕嘟咕嘟烧开的热水等待即将下锅的饺子。焦灼着,喧嚣着,聒噪着,黑水河河面彻底炸开了锅。
孙立堂又掐了我一下,意思是示意我快看,我眺望远方在目力所极处还真看见一样东西。那是藏匿在水下的一个庞然大物,宽和长足足得有一个篮球场那样巨大,黑压压的往探海楼这边聚拢着。
“鲸,鲸鱼。”我作出口型,孙立堂摇摇头,显然他不同意我的观点。
那群鱼虾就游在这个巨大的暗影前方不足五百米的地方,扑腾跳跃着往这个方向游来。
“是觅食,捕猎!”孙立堂同样作出口型。
“你们永远不可能得到那个宝贝的!”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我俩身体猛的一缩,抬头望去正是离我们不远处的空空和尚。
“哦?”暗影里有人惊疑,随之那个狐臭男从阴影里走了出来,“老头儿,临了临了嘴还挺硬。”
“哼哼~”空空和尚根本不看他,就像毫不理睬汪汪乱叫的柴狗一样,他双眼望着阁楼一角的暗影里,“别枉费心机了,只是一个传说,都跟你说了只是一个传说,我抓人鱼来也只是吃掉的,别无它用,别无它用。”
我心里一惊,看来这人鱼果然是他抓的。可又说不通啊,本来这条人鱼好端端在胖厨师的小房间里关着,它怎么又会突然出现在般若寺主持的房间里。
“我呸!糟老头子坏得很,我信你个鬼!”依旧是那个狐臭男拿腔拿调,“你就那么馋?如果单纯是拿来吃,你会上下打点、费尽心机买通教育局的司机!你会虎口里拔牙,我们老大问你什么,你就如实说不就得了!”说完还不时瞅瞅暗影处。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看来我们走后胖子那里还有一场好戏,这死孩子落到空空和尚的手里,跟那个负责押送的司机有很大关系。自然,空空长老擅做人鱼也就变成了事实,孙立堂师傅的死到底跟这个有没有关系,现在也不简单是讹传了。
孙立堂又掐了我一把,示意让我往那个暗影的地方看去。我定了定眼神端详了好久才看清,原来暗影处阁楼的一角也是扇窗子,窗户门前站定着一个人形,半只身子探到木窗外面,若不是他手里拿的东西泛出明晃晃的金属光芒,任谁也看不出那里还站着一个人。
“二爷~”我做了个嘴型,孙立堂轻微点了下头表示赞同,然后示意让我千万别出声。
“声音太大了,比打雷还要响!”那老和尚莫名奇妙的来了这么一句,等我抬头看他时,诶呦!我心里更是一惊,他说这话时两只眼睛分明直勾勾地盯着我们这个地方。
我差点儿吓得叫出声,难道他发现我们了?他不会把我们供出来吧。
“啥玩意儿,什么!”狐臭男问道。
空空轻蔑地笑了笑,总算对这条狗作出了反应,“没跟你说话。”
“老秃驴,你他妈……”不由分说狐臭男就是两记勾拳,显然他很憎恶面前这个和尚刚刚作出的表情。
空空长老嘴角继续淌血,然后是一阵爽朗的仰天长笑,“用力啊,吃饭没有,就这点力气嘛,用力。”
颇含挑衅的语气自然换来的是狐臭男的歇斯底里和拳打脚踢。趁这个乱劲儿我和孙立堂将身子又往后退了半米,孙立堂这才气若游丝地俯在我耳边,“呼吸,是呼吸。空空觉察到我们了。”
都说寺庙出能人,今日真是开了眼,我呼吸稍微重一点都能听出来,这是什么神仙耳朵。
我刚想问‘他不会卖了我们吧’,孙立堂紧打一个嘘的手势,这下我俩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怎么样,鱼来了没有?”那狐臭男打累了,自顾自到一边休息去了,空空没话找话对阴影里说道。
阴影里那个二爷就像是个哑巴一样,从头到尾一句话都不曾讲过,身子往前一倾,手里的东西顺势往前抛去。过了约起码得有半分钟的时间,我才远远地听到“噗通”一下的落水声。
是鱼竿!我滴个乖乖,是鱼竿,这孙子在钓鱼。都什么时候了,这孙子还有这闲情雅致。再看那竿绝对比世界上最长的海竿还要长上那么好几十米,即使这样沉这样重这样远的超远距离垂钓,站在黑影里那人也完全不需要什么发射器的辅助,只靠两条肉膀子往黑水河里扔,虽说这探海阁临水而建,可是目测从他所处的位置到水面怎么着也有三十米开外。我类个乖乖,这还是人嘛。
我俩现在匍匐在的这个地方,只能窥见那亮灯处小小的一角,辨不清全貌,更看不到阁楼脚下江面什么情况,但不用问照时间看来,那个巨大的黑影现在已经差不多游到了这阁楼的正脚下。
收竿,站在黑影处的那人熟练的将鱼线往回扯,光拽回浮漂便足足用了七八分钟。这个人完全将自己隐到黑暗当中,连身形都看不清楚,暗夜里只能瞅见一晃一晃的金属线。
那人将鱼钩凑到自己面前瞅了瞅,很显然,什么也没有钩到。他将鱼钩挪到窗外,双手就着灰蒙蒙的光亮去解钩子上的饵料。我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一双人手的形状,依旧看不清身材,更辨不清脸。
他伪装得太好了,恍惚间我甚至觉得他是故意不让我们看到的。
钓鱼的常识我还是有些的,饵料泡水里时间长了,不新鲜没味道了,对水下的鱼群自然也就没吸引力了。他现在拿着两片东西在往鱼钩上重新挂,一阵风从他那个方向扑来,我和孙立堂顿时眉头一皱,互相看了一眼,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这是我们无比熟悉又陌生的死孩子的味道。
“歘~”白色的垂钓线在夜空里划过一条完美的抛物线,然后我听见非常轻微的落水声。
“钓不到的,钓不到的。那只不过是一个传说罢了,那只不过是李结巴的一个谎言罢了。”大和尚有气无力地瞪着暗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