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李结巴!我心里一惊,忙问有什么关系。
孙立堂眼望前方,“建国初年,这座庙宇无故坍塌过一次。庙里当时的主持便八方求缘,可刚刚建国那会儿人们吃饱问题都很难解决,哪里有什么多余的钱财去积德行善。我家恩人李结巴当时不知怎么得知了这个消息,便派我们族人找到了他,给这座寺庙出钱出力,重修庙宇再塑金身。”
“呦呵!那你们孙家相当于重新修了这座庙啊?”孙立堂点点头,我想也是,守着富可敌国的财势,他们不修这庙谁又能修得起。“那你们有没有见过这寺庙的舍利啥的?”我八卦道。
孙立堂摇摇头,“好久之前的事儿了,我并没有参与过,只知道这寺庙是我家的布施,具体的还真不清楚。不过李结巴修盖这庙是有要求的。”
“哦?说来听听。”
孙立堂就很难为情地挠挠头,“就是在侧殿立了个神像。”
“神像?什么神像!不会是把他李结巴塑上去了吧,让他世代享受百姓的烟火。”
“没,哪有!”孙立堂赶紧摇摇头,“谁跟你一样天天脏心烂肺的!哎呀,一句半句说不清楚,等下到了你就知道了。”
好吧,既然这样,只有到那里再说了。
车子在乡镇土路上驶得非常快,这个县城本来就不是挺大,也就一刻钟的时间,孙立堂在一座气度轩昂的神殿门口停下了车。
一路上果真如孙立堂所讲,尽是上庙烧香的善男信女,等到了庙门口更是门庭若市,挤挤插插根本动不了半分毫。
早有把山门的小沙弥认出了孙立堂的身份,赶紧跑过来搭一十字礼,“孙施主,您来了。”
孙立堂点点头,车钥匙很自然地往那沙弥身上一丢,自有人把车开了去好好保管。
由于孙家人有恩于般若寺,自然接待规格和礼遇都要比平常施舍者高出不少。
进的山门迎面就是一座接踵摩天的大殿,唤名曰“大雄宝殿”,这倒是跟中国许多庙宇的布局摆设一样,不必细表。
孙立堂如漫步自家庭院一样,引领着我穿过大殿直往后走。这般若寺果然是名川大寺,光占地面积就有两三百亩,七八进殿还不算下院行宫,光头陀沙弥们就有百十号人。
我和孙立堂径直往里走去,直穿行了半个多小时,走得是口干舌燥才停住脚步。这个地方香客杂人就少了好多,已经是第七进院子了,这里是主持方丈打坐修行的地方。
孙立堂引我迈进院门,一边走着一边跟我讲佛家的规矩,真是大长了能耐,不要论什么上香还礼叩拜的规矩,单单就是这迈门槛儿都有很深的说道。
佛家院门门槛一般都很高,个中含义自有自的解释。一说是,佛渡有缘人;二说是,佛家门槛高,冤魂债鬼勿入,反正是各有各的道理和讲法。
在这里不探究佛家的禅意高深莫测,只是说这门槛儿。孙立堂讲这迈门槛一定要先迈左脚,叫做个“遍地生花”,右脚迈门为对佛家的不尊敬,这个讲究和抱拳拱手是左手抱右手,还是右手抱左手大致相同,还有千万不要正迈在门槛儿上,对自己和佛家都是大忌讳。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说迈个门槛都这么大规矩,我这个凡夫俗子看来注定这辈子跟佛家无缘了。
进得院子,正北方是三间屋舍,题名曰“静心斋”,是本院主持念经打坐和休息的地方,一般有什么特别重要的客人也会拉到这个地方单独会晤,用社会上的话讲就是个接待室。
见我俩迈进院门,早有垂首侧立的小和尚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打对脸儿一看我俩,立马就叫出了声,“堂哥,你来了。”
孙立堂点点头,“小师弟,空空师叔在不在啊?”
那和尚看起来也就二十岁上下,头皮剃得靑虚虚的,上面点着受戒疤,“在倒是在,不过现在不方便,他正在会面一个非常重要的客人。”
孙立堂一进庙来便是规矩了很多,一改往日邋遢的站姿,也学着这和尚素立起来,“小师弟,还麻烦你通禀一下,我和这位施主有要事相见啊!”
小和尚见他这幅模样倒是笑了,“什么要紧事连我孙师兄都手足无措!不碍事的,不碍事的,我给你通禀一声便是,师兄难得回来一趟,我想师傅他也是很高兴的。”
不等我们这边还礼,小和尚蹦蹦跳跳地就跑了进去。
我就更纳闷儿了,这往常上香的香客都称呼“施主”什么的,虽然孙家有恩于般若寺,但这称呼也不对啊。
一问,果然里面有事儿。原来这孙立堂少小时体弱多病,孙家族长甚是怜爱他,怕他命不长远便狠下心来送到寺院当中做了一个跳墙和尚,蒙荫佛祖庇护。
所谓跳墙和尚与正规的和尚有很多区别,最大的区别就是不用剃头不用点疤,更不用吃素打光棍儿,无非是平日里念经打坐、练练拳脚什么的,在老年间有很多家里人口多吃不上饭或者体弱多病的孩子,被送进寺院当个跳墙和尚。
这种和尚一般长到十一二岁,更有大的长到十八九,寺院主持闭好山门,胡乱找个借口将他打将出去,跳墙和尚被打出来自然不能从院门跑出来,所谓“跳墙”也就是从寺院山墙跳出来,这段佛缘也就断了。在我的理解当中跟现在托儿所什么的性质差不多,无非是寄养在寺院,或强身健体或被逼无奈,等长大成人后仍然还俗接受世间的教育。
这个小和尚虽是正儿八经的沙弥,但是入寺受戒都要比孙立堂晚得多,自然要称呼他为师兄,他虽现在回归社会,但是在寺院仍要称呼那人小师弟。
孙立堂有板有眼的跟我说着这里边的规矩,让我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我没想到这小子以前还是个和尚,怪不得体格子这么好。
“想不到叱咤风云的我堂哥,曾几何时还是个和尚呢!”我调侃道。
在佛门净地孙立堂不敢太造次,只好给了我一个眼白转过头去不理我。我哈哈大笑,刚要接着调侃,“吱扭”一声,在我们前边不远处的门开了,那小沙弥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