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您说话能不能不大喘气!”我斜着眼看陈果,“我都差点就把想好的脏话脱口而出了。”
“你敢!”果儿一副刁蛮任性的神情,“我成年后有意无意的也接触到许多母亲的同事,他们都对我父母的爱情表示惋惜,并都信誓旦旦地讲我母亲绝对不是喜新厌旧的那种人,她和六爷的结合或许是出于某种工作目的。”
“某种工作目的?”这下我就更蒙圈了,“这啥工作还限制人家婚姻自由啊。”
“我不知道。”陈果摇摇头,“后来我把这件事也跟父亲谈过,他们那个年代的人对婚姻还是抱着非常神圣崇高的态度,父亲自从离婚后很不愿意提及母亲,所以也就没有发现任何线索。父亲自从跟我母亲离婚后终日郁郁寡欢,我劝过让他再找一个,但我知道父亲心里是放不下母亲的,他终究是孤身一人,就在前两年也离开了我。”
“唉~”我叹口气,“好惨一男的。”
果儿脸颊有大颗的泪珠滚下,“也不算吧,父亲和母亲几乎是同一时间逝世的,既然阳世不能白头偕老,我想或许阴间可以共渡残生吧。”
这就巧了,如果说病逝,老两口患了同一种病,老头儿先走没几天,老婆儿病魔缠身加心力交瘁很容易出现双双并骨的现象,这尤其是在农村很常见。
可照果儿的话来说,她母亲是他杀而死,他父亲又怎么会这么巧,几乎在同一时间死亡?要知道按果儿的岁数来说,她的父亲当时也就五十多岁,在这个时代五十多岁和大小伙子差不多的。
我把自己的怀疑跟果儿说了,陈果就拿一种很佩服的神情看着我,“你这个脑子到底咋长的!确实,我父母都是非正常死亡,母亲被人杀害而父亲是得知母亲噩耗后,在卧室服用了大量安眠药。”
这就说的通了,果儿父亲依旧深爱着她的母亲,即便是离婚许多年后心中仍是念念不忘,要不也不至于做出殉情这种事儿。不得不说,真是好惨一男的。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你母亲是被六爷杀死的呢?”我继续装着福尔摩斯的腔调。
“我父亲告诉我的。”
“托梦?”
“不是,别动不动就怪力乱神!”她现在倒是一副社会主义好青年的表情,“我母亲在临去世前来找过一次我的父亲。”
“哦?”这就足够激起我猎奇的心态了,“快说,快说!”
果儿又点了一根烟,“母亲出事之前的一天晚上,冒着大雨来找我的父亲,当时我去同学家参加聚会也就错过了与母亲的最后一次惜别。大概得晚上一点钟左右我回家,发现父亲书房的灯还亮着。我就问做饭阿姨,阿姨说有个女的来过,大概是晚上七八点钟,两个人就在书房里大吵大闹后来又哭哭啼啼,我怕先生有什么差池,就想进去看看,没想到刚开个门缝就看见两人搂抱在一起,我也只好退了出来。那女人走后,先生就把自己锁在书房,都好几个时辰了。”
整个屋子现在很暗,一整根蜡烛燃烧大半,我估摸着应该丑时了吧。香烟的光在果儿的呼吸间一明一暗,果儿接着说,“做饭阿姨自然是不认识我母亲的,我推开书房门就父亲瘫软在书桌前,看样子非常疲惫。我给他倒了杯茶,这才知道母亲刚刚来过的消息。我问他母亲来干什么了?他不说话。我又问母亲过得好不好?他也不说话。突然父亲就嚎哭起来,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加之抽搐,那个夜晚给我的感觉是异常悲惨。”天气并不冷,但我却清楚看见果儿哈出的热气,“父亲嚎啕大哭的搂住我,他跟我说母亲如果有一天不在了一定要替她报仇,她是被那个男人害死的,他从不提及六爷的名姓,只是用‘那个男人’代替。我就问父亲怎么知道的,父亲又开始大哭,他已经没有眼泪了只剩下干嚎,他说母亲不让他把这些话对我说,但他还是要说的,他真是太惨了,母亲也真是太惨了,让我报仇,让我一定要报仇。我就又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母亲她到底怎么了?父亲摇摇头他说不知道,我母亲也不知道,现在世上没有人知道了!然后他就又像想起来什么,他跟我提相片,我外婆与你爷爷的相片。”果儿用手指着相框,“我都好奇一个女婿怎么会知道他丈母娘的事情,然后我父亲就跟我说,要想知道是事情的来龙去脉要找到这个人,照片上的这个男人!”
得!绕了半天,又绕回到我爷爷这里,我都开始有点儿为我爷爷鸣不平,我爷爷怎么会知道他情人的女儿是怎么死的?这真是奇了他妈的怪了!
果儿还沉浸在旧事里,“现在想想,有可能那就是父亲留给我的遗嘱吧。”
我把果儿的头依靠在我的胸上,她没有拒绝。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么多了吧。”过了好久,果儿才缓过神来。
我点点头,“喜欢我就直说,绕这么大个圈子来接近我干什么!”
我小腹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陈果直起身子,“想死就直说,打起架来你未必是个儿。”
我捂着肚子龇牙咧嘴,别说,这娘们儿手真黑,“开玩笑,开玩笑嘛。我倒是想知道我爷爷是干啥的,跟您外婆、母亲有啥关系,可我他妈连我爷爷长啥样也是最近才知道,更何况现在连村都回不去,这个忙你让我怎么帮?”
陈果果听我这么一说就又要抬手打我,可最终胳膊只是抬起一半就又很无力地放下。轻轻叹口气,不知道是对自己的自责还是对亡人的缅怀,果儿看看外面的夜空,又看看烛台上的白蜡。夜空黑的瘆人,我们两个不说话了仿佛世界都陷入了死寂,然后果儿很没有力气地说了句,“天不早了,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