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襟怀坦荡,”沈溪雪硬生生改了口,道,“可世上的小人何其多,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妾身斗胆,说一句僭越的话,贵妃娘娘如今抚养太子殿下,自然前途无限,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些小人,才更会辗转难眠!更会费尽心机来夺走娘娘的所拥有的东西!娘娘如今有陛下的宠爱,自然不怕。可是花无百日好,将来呢?娘娘是个聪明人,妾身是不是危言耸听,您自可明辨!”
“本宫明白了。”顾云听沉默着,点了点头,浅笑着,道,“沈美人所言,本宫一定会仔细思量的。至于美人的冤情……这样吧,本宫便替你将你所言都转达给陛下,由他圣裁,如何?”
“这——”沈溪雪语塞。
“怎么了,沈美人是有何难言之隐么?你不是想要一个公道?如你所说,百花争奇斗艳,都是对手,既然是对手,这件事由本宫来查,难免会有私心,倒不如交由陛下圣裁,才足够公正啊。”顾云听说着,话锋一转,面露疑惑,“还是说,美人你,对陛下也不放心?”
“妾身不敢!妾身岂敢质疑陛下!”沈溪雪连忙俯身请罪,才又斟酌着,道,“只是……妾身愚钝,料想陛下既然因为公事繁忙,又岂可因为这样的小事去劳烦他?妾身相信贵妃娘娘定然公允,并不敢心存质疑……”
“也罢了,既然你已经这样说了,那本宫会考虑的。”顾云听接过她的话,道,“时间也不早了,陛下那里,还等着本宫回去复命,沈美人起来吧,跪了这么久,膝盖怕是要疼了,找些药酒擦擦吧。”
“谢贵妃娘娘!”沈溪雪目露喜色,“恭送贵妃娘娘!”
“不必送了,好生歇着。”
顾云听推门出去,屋子里那两个宫女便连忙上前将自家主子扶了起来。
“去送送贵妃娘娘,顺便把礼物收进库房。”沈溪雪对那个手里拿了礼物的宫女说。
“是。”
“你去把后面的窗户开了通通风,这一屋子的药味,熏得我头都疼了。”沈溪雪又对另一人道。
……
朝云宫外,顾云听回头望了一眼宫门,轻笑了一声。
“娘娘,这沈美人,明摆着就是想拿您当枪使,您可千万别上她的当啊。”松烟忧心忡忡地提醒道。
方才顾云听进屋前对她们说的那句话便是故意的暗示,所以她们都在窗外候着,凝神听着屋子里的说话声。这允贵妃与沈美人之间说了些什么,她们可都是听得一清二楚的。
“我知道。我不过是记性差些,又不是真的傻了,不会听她唆使的,”顾云听笑了笑,“先前让你们多留个心眼,不过是担心她在婉贵人那里一计不成,便又在我这里耍花招。皇嗣要紧,不得不谨慎些,没想到她倒是说了这些有的没的……”
“娘娘还笑呢,这沈美人明摆着不把您放在眼里,否则又怎敢如此轻视、利用您?”谭姑姑也道。
“我是笑——她若是生在商贾之家,去吆喝贩卖货物,或许会是一把好手。”
“娘娘可小看商贩了,做劝人掏荷包买东西的活,只懂巧言令色可不够,”松烟说,“连自己的客人是个什么心性的人都看不准,就算是说破了大天,也是无济于事的。”
“心性?”顾云听挑眉,笑问,“我是什么心性?”
“不争不抢不动如山的佛陀心性啊。她们挑拨又能管什么用?娘娘都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的,倒是让我们这些人在一边白担心!”
松烟做事周全,说话又好听,倒也难怪得楚江宸重用。
顾云听垂眸浅笑,只当没听到那“不动如山”四个字,也不去猜想她的用意。
随处可见的试探对她而言本来就是稀松平常的事,一旦过于纠结在意,就会让人感觉到不自然。
“贵妃娘娘!”
朝云宫里追出来一个宫女,手里还拿着那份礼物,显然就是沈溪雪屋里的那一个。
“何事?”顾云听问。
“沈美人命奴婢出来送娘娘……”那年轻宫女有些踯躅。
“都到门外了,不必送,回去吧。”
“……”宫女面有难色,并没有走的意思。
“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是,可否……请贵妃娘娘借一步说话?”
顾云听愣了一下,对身边几人吩咐了两句,便随她到了一旁无人之处。
松烟原有些不放心,想跟过去,却被谭姑姑拉住了:“别去,你过去了,那小姑娘反倒心里着急,不敢说了。”
“松烟愚钝,还请姑姑明示。”松烟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然而谭姑姑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既神秘兮兮的,又十分坦然,明摆着是一副将她当成自己人在说悄悄话的神情。这一点,松烟尚能够分辨,所以并没有往什么可疑的角度去想。
“后妃们身边,想审时度势、择木而栖的人很多。你看那沈美人是何等光景,咱们娘娘又是何等光景?这些小姑娘们手里握着什么有用的消息,想易主,来娘娘这里博一个大好前程,不也在情理之中么?”谭姑姑神神秘秘地小声说。
“她来告密?”松烟明白了。
“嚼舌根在宫里是大忌。虽然娘娘不记得了,可松烟姑娘在宫中的日子长,又是陛下身边伺候的人,自然是知道娘娘的性子的,她不喜人多嘴的事,宫中也算人尽皆知,又岂有那样的傻子会往这刀口上撞?这么眼巴巴地跑来,说得大概都是……”谭姑姑意有所指地咽回了后话。
松烟便接了下去:“怕是确有其事。……这沈美人,啧。”
……
话分两头,顾云听与那宫女走到了远离众人的角落,才问:“这沈美人,是如何知道我们要来的?她在蒹葭宫安插眼线了?”
这宫女虽是沈溪雪从沈家带来的,却也是早就已经被调了包的,否则顾云听也不能如此肯定沈溪雪就是沈溪冉。
哪儿来的什么二小姐,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