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后半句话,显然是对叶临潇说的。
他看得出来,顾云听没有认出叶临潇。
说什么就算忘记了曾经共度沧海之人,再次相见时也会重新想起来。这不是见了面也没能想起来么?
还是说,顾云听其实根本就不爱叶临潇,他们二人之间,其实也没有多深厚的情谊?
也对,若是彼此深爱,当日长平伯府出事,顾云听又怎么会毫不犹豫地离开叶临潇,回到祁京来?
思及此处,楚江宸只觉得心中畅快无比。
叶临潇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过楚江宸一眼,只是一直都将视线放在顾云听身上。
楚江宸无所谓他忽视自己,却不能容忍有人这样肆无忌惮地盯着顾云听,他皱眉,沉声道:“无恙,到朕身边来。”
顾云听一脸茫然地看向他,点了点头。
“等等。”擦肩而过时,叶临潇抓住了顾云听的手,不允许她再向前走一步。
不止是楚江宸,顾云听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叶临潇应该是明白她的意思的。
这种时候,顺水推舟演下去不是更好么?反正以叶临潇的本事,是无论如何都能从这个地方脱身的。
“叶王爷这是什么意思?”楚江宸站在顾云听的另一边,面色有些不悦,“且不说你夜闯朕的寝宫意欲何为,这是朕的贵妃,叶王爷这么做,是有意与朕过不去了?若是因为贵妃容貌与顾姑娘相似,你认错了倒也情有可原,不过寻顾姑娘,你该去城郊。”
“是不是你的人,你心里应该再清楚不过了。”
“朕很清楚,她当然是。”
“自欺欺人可真有意思,靠某种不入流的手段让她忘记了过去,就像心安理得地将人据为己有了么?”叶临潇轻嗤了一声,“楚江宸,我可不记得你是这么蠢的人。”
楚江宸愣了一瞬。他从来都没有认为叶临潇是等闲之辈,所以他能看穿真相,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可惜了,就算知道这些又如何?他手里有没有证据,何况在宫里传出允贵妃生病之前,宫外那位“顾三小姐”就已经死了。
楚江宸冷笑,道:“究竟是朕蠢还是你蠢?只因一张相似的皮囊就错认心爱之人,如果顾姑娘泉下有知,只怕是会觉得心寒吧?朕的贵妃入潜邸时,顾姑娘可还在长平伯府,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亏你也敢将她们混为一谈,简直荒谬!”
叶临潇:“……”
顾云听:“……”
如果不是知道真相的话,就楚江宸这笃定的样子,大概任谁看了都会相信七分。
“如果真的是你的‘贵妃’,你又何必屏退众人?直接让你的亲随进来,将我捉拿岂不是更好?你不让他们来,不正说明了她的身份特殊,所以才不希望别人知晓么?”叶临潇道。
楚江宸将唇抿成一条直线,脸色有些难看。
他倒也想一举捉拿了叶临潇,最好直接将他格杀,这样一来,何止是这儿女情长的小事,就连边关的战事都能就此解决,一箭双雕的好事。
然而他也很清楚这不可能。
叶临潇并不是冲动的人,就算感情用事,也不会毫无谋划。像他这样的人,既然敢孤身前来,就必定做好了全身而退的准备。楚江宸只怕是不仅抓不住他,还会一脚踏入对方的陷阱之中。
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这种时候,就越是不能轻举妄动。楚江宸已经是祁国的皇帝,而叶临潇如今在霆国,却还是一名身先士卒的大将,甚至过了这么久都还没有回国霆国都城。他在霆国本就是前途未卜,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如果叶临潇破罐子破摔,那么就算在祁皇宫里,楚江宸也未必讨得到好处。
叶临潇回霆国之前必定有所算计,在祁京里也埋了些许钉子。否则,他身在霆国边城,又如何得知顾云听的事?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同理,再怎么聪明的人,如果对他所面临的事一无所知,那再多的聪明才智,也都毫无用武之地。有些事的确是可以推断,却并不是每一件事都可以。
楚江宸心中暗忖,面上波澜不惊,一笑:“多虑了,此举并非是因为她的身份有什么问题,只是不希望有人听见风言风语,就在宫中流传与贵妃相关的谣言罢了,这毕竟有损朕与贵妃声誉。叶王爷也是皇室出身,应当明白才是。不过你既然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还如此嚣张,是料定了朕奈何不了你?”
“不,这毕竟是你的地方,如果你想,大可以喊候在外面的守卫进来,将本王抓起来。”
叶临潇说得云淡风轻。
越是云淡风轻,楚江宸就越觉得有什么陷阱。
“我今日来,只是想带她走。”叶临潇道,“仅此而已。”
“朕说过了,她不是你要找的人。”
叶临潇不想和他争执这件事,仔细说起来,他手里也没什么证据,说再多也不过是在原地打转,如果楚江宸不肯认,他也无可奈何。
“好,不管是不是。你放手让我带走这个人,我向你保证,边关明日便可退兵。这几个月你的日子想必也不好过,若是霆国退兵,你就有机会整治朝纲,可解你心头大患。”
楚江宸愣了一下,长长地“哦”了一声,显然是在怀疑对方这么做的用意:“你虽为将,可在霆国之中,又有几分权力?若就此退兵,回到霆都,追究起来,只怕你连命都没有了,带她走又有什么意义?还是说,叶王爷是为了美人,决意放弃江山,要将天下都拱手相让了?”
“是又如何?江山社稷不过身外之物而已,若真要放,又有什么放不下的?”叶临潇看着他,“本王如今并不在乎这些,你想要,我就给你。不过这个人,必须交还给我。”
“说得洒脱,不过既然什么都能放下,为何这个就放不下?人本来就是朕的,谈不上交还,”楚江宸冷笑着道,“朕要的东西,自己会去争,不必旁人施舍,更不会拿女人去换,叶王爷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你!——”
说得正义凛然,可从一开始就是句谎话。不过叶临潇自然也没打算真的放下江山社稷,只是一个虚假的承诺,就算要信守,也有的是别的法子避开这一句承诺,用别的方法达成他的所思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