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声音传不进暗室。
满室灯火明亮温暖,除了火苗“扑簌”,空气几乎已经凝结,又或者是有神明操纵着时空停止在了这一瞬。
叶临潇凝视着少女明艳张扬的鲜活神情,沉默良久,问:
“是玩笑?”
“不是。”
“如果换了京城任何一个姑娘和我说这话,我都会信。可是顾姑娘,你不一样,”叶临潇顿了顿,“你比她们任何一个人都更了解我的处境,应该知道,我或许会是这祁国最大的麻烦。”
明知道和他沾上关系不会有好的下场,却偏偏还要一意孤行么?
“我知道,所以才更想搏一搏,我觉得我的运气一向都还可以,下场应该不会太悲观。”
顾云听玩笑道,“何况,我知道了王爷这么多秘密,若是还不站在你这一边,说不定哪天就被你神不知鬼不觉地灭了口,那我到了判官面前喊冤陈情,岂不是要被那些鬼差笑话?他们一定会说,叶王爷都给过我机会了,是我蠢钝不知珍惜。”
自从进了十三弦,这叶王爷就一直在有意无意地试探,甚至不惜将更多的秘密展开摆在她面前,观察她的反应,这时候倒还装模作样地替她考虑起来。
叶临潇思忖片刻,低低地笑了出来:“长平伯府好不容易摆脱了一个烫手山芋,现在顾姑娘竟然又要亲手把它接回来,也不知令尊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皇帝赐婚,想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王爷无力维持王府开支只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顾云听淡淡地道,“他是既想借此牵制王爷你,又想对付我父亲。你们之间另有什么打算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若是王爷真的与我那二姐姐成了亲,那么你离开祁国的那一日,便是长平伯府灭亡之时。”
“你既然明白,为什么还不避开?”
“陛下都已经盯上了长平伯府,难道会因为这一桩婚事不成就善罢甘休么?何况,我不是顾月轻,没那么在意自己的身份,说穿了,长平伯府的兴亡与我没有太多关系。”顾云听嗤笑,顿了顿,迟迟不见男人说话,才又补充道:
“这些都是我需要考虑的事,王爷大可不必费心。你若是不愿意,可以直言拒绝,我并不在意。若是你愿意——”
她说这话时语速并不快,句末又刻意拖长了调子,惹得人心痒。
“如何?”叶临潇问。
“辰时二刻,烦请这十三弦的老板娘将这些账簿都抬到我府上。”
“……”
流年不利,他别是招惹了什么妖怪才好。
叶临潇想着,颇为无奈地笑叹,略一颔首,道:“也罢,我叶王府没什么值钱的物件,这赌庄就当是彩礼。叶某生来是个赌徒,赌的却不止是财物而已,一旦输了,就没有退路可走了。所以,如果赐婚之前你后悔的话,随时可以把它退回来。”
“退回来?别做梦了。到了我手里的东西,可没有退回的道理。”
这世上可不止他叶临潇一人拿命作筹码去孤注一掷。
不过顾云听和他的确不一样,他是没得选只能走这条路,而顾云听却是天生反骨,偏要往这条路上走。
毕竟,只有在危险里,她才会觉得自己还活着。
顾云听借力从墙上起身,随手拣走了先前翻到过的那本账簿,笑道,“贼不走空,这算是订金,免得王爷反悔,让我白走一趟。”
“你是贼么?”
叶临潇挑眉反问。
“照理说,现在还是客,等天亮了就该反客为主了。”顾云听一笑,“不过我们上来时鬼鬼祟祟的,生恐被那些守卫发现,不就是做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