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情他耻笑他的人比比皆是,唯有她,一次又一次的想要寄予他温暖,不为别的,只因为他是沈彻。
林梦秋想要躲,无奈手掌被抓住,看沈彻的神色凝重,只觉不好,谁喜欢自己的妻子浑身是伤,如此有碍观瞻自是不美。
更何况如此丑陋,连她自己都不忍心看。
“爷,别看了,好丑。”
却没想到,她还未说完,沈彻已经捧着她的手指径直打断了她的话:“不丑,一点都不丑。疼吗?”
十指连心如何能不疼,但只要是为了他,便是不疼的。
“起初是有些疼的,可这会结痂了,已经不疼了。”
“说谎。”
他的声音哑的吓人,不仅黯哑,还带了些许的狂躁,他不顾自己身上的伤,抓着她的手指放到了干裂的唇边,轻柔又狂热的蹭了蹭。
伤口触过他发凉的唇,林梦秋瞬间有种浑身酥麻的感觉,明明没有什么亲密的触碰,却好似心口也被触到了。
“不许再有下次,若是再让自己受了伤,为了谁我便杀谁。”
林梦秋以为他是吓唬她的,可沈彻却含住了她的受伤的手指,那力道生生的发疼,伤口又裂开了,血水顺着他惨白的唇往下流。
“若是为了我,我便先杀你,再自我了断。”
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她,即便是他自己,也不行。
林梦秋被他狰狞疯狂的样子慑住了,但奇怪的是她并没觉得害怕,反而眼睛有些热。
只有遭受过身体创伤和打击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绝望和歇斯底里的疯狂,她上前倾身拥着他。
“爷,我错了,要是我再受伤,你就罚我。”
罚我再也见不到你。
“你猜我带了什么好东西,是玉肌膏,我们一块涂,很快就不会留下伤痕的,好不好?”
沈彻的身体僵直发寒,青筋暴起,眼角甚至能看到发红的痕迹,他不是在说笑,方才有一瞬间,他真的想要杀了她再杀了自己。
可这会,被她抱着,耳边是她软软的声音,他绷直的身子才缓缓的软了下来。
他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缓慢着道:“好。”
沈彻不肯被拖着走,便将拐杖伸长拄着往前,他每一步都走得无比的艰难缓慢,他伤的比她更重,血渗开皮肉浸湿了外袍,可他没吭一声。
这是林梦秋头次看他站起来,也只有此时,她才知道他有多高大,不管身上受了多重的伤,依旧背脊挺拔绝无佝偻。
既像竹又似松,这般与神俱来的气韵,甚至会让人情不自禁的忽略他身上的残缺。
林梦秋知道沈彻有多在意他的腿,不到无计可施他是绝不会将这等残缺的一面显露人前的。
越是知道他的难,就越是要装作不知道,不去揭他的伤口才是对他尊重。她的心绪翻涌,眼眶红了又红,却强忍着没说一言半语,只是坚定的搀着他的另一边,两人相互扶持着往前走。
奇怪的是,这竟比之前的任何方法都要来的顺利,他们两明明未曾沟通,也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却像是与生俱来就会的。
等到小溪边重新坐下,撕下一截干净的衣袍,小心翼翼的为沈彻擦干了伤口,她才终于松了口气。
真是神佛庇佑,沈彻或许是有轮椅挡着往下的冲击,他的伤虽然看着重,实际只有三四处,而且也并未伤及五脏六腑,算是皮外伤。
只是原本伤口已经要成痂,方才又被他生生撕扯开,这才显得可怖。
反倒是林梦秋身上的伤,看着都不深,却手脚脖领伤痕累累,看得沈彻双眼又愈发红。
相互擦拭伤口时,沈彻冰冷的手都有些微微发颤。
手脚的外伤还好说,衣服下的那些,他也沉着脸打算继续,就被林梦秋红着脸给制止了。
“爷,我还是自己来吧。”
沈彻黑着脸拧着眉疑惑不解,他的手还放在她的系带上,像守护自己的地盘不肯挪开。
“为何?你方才也替我擦洗涂了药,我为何不行?”
她看上去有些忸怩,声音比蚊虫还小,小到沈彻几乎听不清,还得凑近了才听见她羞耻的道。
“万物有灵,我不想。”
沈彻这才听懂,发黑的脸此刻更黑了,犀利的目光朝四下看去,她说的对,他是男子便是赤着身也没事,可她是女子,便是此刻周围都没人,他也不愿意的。
就是被鸟兽瞧去了,他也不痛快。
“那你说,如何是好?”她为他擦了身涂了药,他若是不来一遭,总觉得是亏了。
林梦秋没想到沈彻也有如此耍赖的一面,他像是料定了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会妥协,就这般理所当然的看着她。
她当然不愿在光天化日之下擦身,也觉得让他瞧了害羞,但对上他的眼,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四下的去看,在溪流某一处的尽头看到了一个山洞,咬着唇红着眼道:“我们到那边。”
正好,一番折腾下来,天色也已不早了,今日是不可能出山谷了,有了这个山洞,也算有了暂时的栖身之所。
沈彻有在外带兵的经验,找了火石生了火,进洞之前先丢了火把进去,确认里面没有蛇虫野兽,两人才在洞内点了柴火。
“爷,你先闭上眼,别看。”
沈彻冷哼了声,这话真是离谱的很,不看怎么知道她的伤口在哪里,怎么上药?
可看林梦秋咬着下唇楚楚可怜的样子,知道他不闭眼,她是不肯脱衣服了,只能闭了眼。
耳边是她衣衫触碰发出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山洞内,被无限的放大,让本是没别的心思的沈彻,也不免口干舌燥起来。
地上铺了干草,沈彻此刻斜斜的靠着山壁,紧闭着眼神情有些许的不耐。
“还没好?”
“马上就好。”她软绵绵的声音顺着山洞的回响,钻进他的耳里,不仅没能抚平他的躁动,反而越发焦灼。
又过了一会,林梦秋才鼓足勇气磕磕绊绊的道:“好了,可以睁眼了。”
外头天还亮着,洞内燃着火堆。
眼前的女子赤着上身盘腿坐着,好似玉雕一般完美,火光照在她的背脊上,白与红的交织有种异样的妖娆。
此刻,她便是书中野史内所撰的妖,幻化为人形,出没与林间,专为了等男子上钩,好吸食阳气。
即便知道,他这条鱼也还是自愿的入了她的钩。
沈彻的呼吸有略微的不稳,取过竹筒内的水,沾湿了后轻轻的触上她的后背。
溪水是凉的,可他头次觉得自己的身体是热的。
“爷,好冷。”
“很快就不冷了。”
第52章 她的伤口
山谷地势低, 山林草木众多,许多地方终日见不着光,溪水自然也是阴冷的。
更不必说这阴湿的山洞, 即便是点了火堆烧了许久,依旧是凉飕飕的。
冰凉的溪水触碰到她的后背,林梦秋冷得一个哆嗦, 下意识的肩背微缩,唇齿相撞,忍不住的溢出了一声冷来。
话音落下, 身后就响起了沈彻沙哑的轻笑,“这么重的伤也不见你喊疼, 这会倒是怕冷了?”
林梦秋很委屈,疼都过去了, 而且当时他昏迷着, 她也没处说疼去啊, 这会冷才是当下发生的。
他怎么丝毫没有同情心,居然还笑得出来, 真是坏极了。
她也没回他,只是略带小脾气的哼了声,又惹来了他的笑。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 平时也不见他多爱笑, 这会两人如此惨, 他反倒是有心思笑了。
“一会就热了。”他的笑声低了下去, 教教传来的是粗重的喘/息声,
叶子盛水不方便,好在沈彻发现了附近长着野生的竹子, 砍下后去节削去毛边,制成竹筒,便是再好不过的盛水器物。
沈彻是头次伺候人,动作有些慢,却格外的细致,好似他不是在擦拭伤口,而是描摹一副稀世名画。
可林梦秋就没这么好受了,让她看沈彻的身子,她能坦然接受,还能心疼的为他上药,但轮到她自己就有些受不了了。
林梦秋露出了身后的伤口,冰冷的空气拂过已经结痂了的伤口,有些微微的刺痛又有些酥麻的凉意,应当是很丑吧,即便她没看见,也能猜到的。
她反复的告诉自己,身后人是沈彻,才没有慌乱的逃走。
可他的动作太过轻柔,好似在对待一件珍宝。
色若凝脂,肤如美玉。
沈彻目光所及皆是热火,可他所有的旖旎之情,在看清林梦秋背上的伤后,犹如一盆冰水,瞬间将他淋醒,脸色顿时便僵了。
黑紫色狰狞的伤口横陈,伤口中心的血口已经干结成血块,却像张牙舞爪的兽,烙刻在她身上。如此重的伤,她还敢当做没事人一样,脸上不显露分毫。
甚至还拖着他扛着他,为他前后的奔走,没喊一声疼。
原本只是模糊的记忆片段,现在变得越来越清晰起来,她消瘦的肩背,坚定的拖着他向前,她一步步哪是踩在地上,分明是踏在他的心上,如若针扎一般。
让他思及便疼,触及便伤,比他自己当初双腿具废时,还要痛苦百倍千倍。
若不是他,想要查出细作是何人,明知会有人设伏,依旧要往安阳来,明知此番危险困难,依旧带着毫无自保能力的林梦秋。
甚至与刺客动手时,也未拿出真正的实力,一切都如他算的那般,甚至掉落山谷也有他疯狂中带着豪赌的成分在。
但凡他对林梦秋多些许信任,但凡他能多护住她分毫,她也不至于伤的如此重。
他沈彻,做事如落子,从无悔意,只有这次,他后悔了。
林梦秋微缩着双肩,低低颔着头,羞红着脸用手臂与手掌将自己前身小心的护住。
她一直忍着背上那轻缓的动作,不敢让自己漏出声来,可当她好不容易的习惯了那如羽毛般的触碰后,背上的动作却突然停住了。
林梦秋看不见身后人,也猜不出他在做什么,午后的凉风卷着洞外的竹叶,拂进洞内,略过她肩上乌黑的长发,带来丝丝凉意。
正打算要开口问他怎么还没好,就感觉到冰凉微刺的触感贴在她的后背之上。
她下意识的浑身一颤,口中溢出了一声低吟,这是种难以言说又令人心悸颤动的感觉。
等到他发烫的呼吸,轻轻的拍打在她的脊骨上,林梦秋才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
他在吻她。
吻她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