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道对女人本就是为难，女人的意见可从来不在男人考虑的范围内。这还是苏从秋眼下能够站起来了，可若是当初她没有寻到叶陶八，没有能够治好苏从秋呢？
苏从秋一辈子躺在床上，那累到的难道不是姚念卿么。
固然是夫妻，姚念卿和苏从秋的夫妻感情也深厚，可这委屈也未免受大了些，再深厚的感情又哪里经得起这样的磋磨？
常言道久病床前无孝子，更何况是夫妻。相互扶持那才是夫妻，若是苏从秋一辈子瘫在床上了，那还算是哪门子的恩爱夫妻？
她为自己的姐姐抱屈，也为了那些丈夫儿子征战沙场的女人们抱屈。
夏氏听到这话，脸上不禁闪过一丝动容来。她也是女人，当然也能够体会到姚念慈话里说的意思。
蛮族的民风固然开放，可终究还是男人占了上风。男人决定了一家的大事。就算是完颜山，那也是近些年才稍微好些。
可是女人难道不是人？她们当然也想参与，也会挂心。
蛮王眼里划过一丝意外，他是真没想到姚念慈竟然会直说出来。
他似乎有些明白夏大夫说的，这个姚念慈，似乎和其他的女人有些不同的话来了。
确实是不同，这样的话也敢说出来的。
“若是本王说，本王就是想要我蛮族的铁骑踏足你的故土，让你对我俯首称臣呢？”蛮王看着姚念慈，“战争，总是会有牺牲，比起之后能够得到的，这点牺牲又算得上是什么呢。他们的家人也会为了他们自豪的。”
蛮王笑了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比起与本王说，不若劝劝你们的族人早些放下抵抗，那不也减少了不少无谓的伤亡了么。”
固然是从一开始蛮王看着脾气就十分好的样子，可是说到底他也还是个君王。
到这个时候，就显示出蛮王作为君王的冷酷来。那些牺牲对于蛮王算得上是什么呢，若是能够达到最后的目的，他们的牺牲不就是有意义的么。
再说了，蛮王可是无比自傲与自信了，和他说这个又有什么用，倘若是那幽州城放下抵抗，不也就没有那所谓的伤亡了么。
苏慕白眸色沉了沉，听到这话难免有些动了怒气。
蛮王这话里，未尝没有对他们的轻视在。这个时候，他若是还能够忍下来，那可真不是男人了！
苏慕白动了动唇，正要开口，姚念慈却是抢先开了口。
“可是，您真的能够得到么？”姚念慈语气轻了几分。
蛮王脸色一滞，一时间也是没想到姚念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们蛮族的兵力远胜其他，这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么。
不仅是蛮王，在场的众人心里似乎也是这么个想法，只觉得姚念慈或许是在逞能说出这话来。
“放肆！”耶律青猛地一拍桌子，瞪向姚念慈，“你知不知道你质疑的究竟是谁？！谁给你的胆子！”
这话给姚念慈说的，当真是越听就越发有些不是个滋味了。耶律青对战事显然还是一知半解，他只觉得这仗应该打，却从来没有听到与他们对战的那些人心里是如何想的。
眼下被姚念慈这般说，他心里当然有些不自在。除却不自在，他也想赶紧让这姚念慈停下来。
毕竟这可是他表哥在意的人，若是因为顶撞父王掉了脑袋，那可真不太好了。
这话表哥开口，显然是没有他这个当儿子的开口来的合适的。
“谁给我的胆子？”姚念慈瞥了眼耶律青，眼神冷淡，“可别忘了，我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我放肆什么了？我又不是这蛮族的人。”
耶律青被姚念慈的眼神弄得不由得一愣，之前还不觉得，今日一看，竟然觉得姚念慈那一眼颇有那么几分威严在。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么，我蛮族勇士以一敌百，所到之地，所向披靡。”蛮王笑了声，似乎并没有把姚念慈的话放在心上。
他也只当是姚念慈在逞强。看在姚念慈能够帮他的份上，那点宽容还是要给的。
“不知蛮王听没有听过一句话。”姚念慈突然笑了一声。
“什么话？”蛮王微微探身，看向姚念慈，“有话直说就好，本王呢，对你们汉人的东西知道得少。”
“治国如烹小鲜。”姚念慈轻笑一声，“蛮王陛下，您在这草原上或许学了一手的烤羊的手艺，可是如何能够统治那五湖四海的人呢？难道是要他们被迫跟着蛮王陛下一道该吃羊肉了？”
“那又有何不可？”蛮王听到这话朗笑一声，“本王不懂这烹不烹小鲜的，可是本王知道有句话叫那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日后你们汉人对我蛮族俯首称臣，自然是要跟着我们蛮族的规矩。”
“那我们既然都是蛮王陛下您的子民了，可若是那地不产羊，那是不是蛮王陛下还要举全国之力让我们吃上羊肉？”姚念慈轻笑一声，“众口难调，若是有那么些人吃了这一口羊肉就要死了呢。”
“什么死不死，活不活的？”蛮王皱眉看着姚念慈，“本王与你好声好气说话，你少给本王扯些别的。你现在站着的地方是暮海，不是你那幽州城。”
姚念慈冷笑一声，却也没再说什么，径直坐了下去。
蛮王被姚念慈的动作弄得不由得一噎。
姚念慈出言顶撞他，他固然是心里不爽利，眼下姚念慈真听他的话坐下去了，他心里又有些不得劲了。
“你……”蛮王皱眉看着姚念慈，一时间也是有些心烦意乱。
姚念慈却没管蛮王，伸手摸了摸醒儿的脸，对着夏氏一笑。
夏氏愣了愣，下意识回了姚念慈一笑，又赶紧压低了声音：“你刚才是做什么呢，现在说又有什么用。”
蛮王真能听进姚念慈的话，那姚念慈才是神了。
“我说的又哪里是让蛮王听到。”姚念慈抬眼看向夏氏，伸手给她斟了一杯酒。
苏慕白也给完颜山斟了一杯酒。
“姐姐（大哥）您听进去就最好了。”
夫妻俩同时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