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以安就被她嘴里的外女二字逗笑了,这话改一改,该他叮嘱她,上回是谁喝成了个醉猫?
林以安便那么暗中离开侯府,在京城兜了半圈,才闹出声势回林家去。
卫国公早等着他回来,听闻他进府了,当着一应人的面乐呵呵亲自去迎,给他造足了势。
“回来就好,外头养身子哪里有家中来得方便,神医已经在你院子边上的客院住下,你快先回屋歇一会,为父这就让他过去给你瞧瞧。”
卫国公拍拍小儿子的肩头,笑得欢喜。
那欢喜不是假的,发自内心,林以安默默看着,只是神色淡淡点了点头。
在林以安回家去当天,苏眉还真让紫葵搬了个大缸进屋,把满屋子伺候的都逗笑了,她在笑声中很认真的往缸低丢进去一颗红豆:“想夫君一次!”
林以安光明正大回了林家,林大老爷不过三天后就重新到衙门当差去了。
这是嘉禧公主丢掉自己当即主母的尊严保全了皇帝的颜面,换得儿子一回喘息。什么兄弟反目一事,就那么消散了,大家也不再盯着林家的热闹看,皇帝那头在这当口亦正式宣布端午节要君民同乐。
端午当日会亲临龙舟大赛,官员百姓都可参加,只是声势就闹得极大。
柳首辅私下是不同意的,边陲那里可能要生战事,还要耗费银子和大量人力去办端午龙舟,而且这事真正是皇帝想洗脱自己对太子苛刻的名声,顺带给太子选妃,让世人看看他是如何爱重儿子。
柳首辅实在为这事烦透了,可劝谏两回无效,他便识相闭上嘴了。
皇帝不会改变决定。
苏眉很快便收到中宫那边派人亲自送来的请帖,吴子森看着她手上华贵的烫金帖子,眉宇不展。
还真是让林以安说中,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拒绝出场。
苏眉拿着帖子也很苦恼,想到的第一件事是:“我是不是要重新去背那些乱七八糟的各家关系!”
这比读书科举还为难人!
林以安得知此事的时候,正在拆掉脚上的夹板,手指一寸寸在小腿上按揉着移动,在摸骨头生长的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又更新晚了,今天还是只有一更。明天就七月了,半年过去了~~下半年大家也要平安喜乐,大吉大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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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林以安在对自己的腿伤上, 一直表露的都是云淡风轻,可这三个月是怎么熬过来的,又暗中付出多少努力只有他自个清楚。
他隔着皮肉一寸寸摸着腿骨, 按到断骨的伤处时,又反复地来回。在他确认的动作中,眼底有一抹微光慢慢变亮,最后化做灿然。
他心念一动,手撑着床板试着双腿一点点的用力。
“三、三爷!”石头刚端了盆热水进来,居然就见到林以安站在床边。
他惊得险些要把铜盆都丢了,激动跑上前,热水荡出来洒了满地。
“三爷!你能站走了!”石头高兴地喊。
林以安额间有细微的汗珠,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别喊, 没到那种程度。”
说着,他就扶着床柱子再重新坐下。
几个月不站立, 还是疼得吃力,但起码骨头接上了。然而这是开始, 并不是结束, 还得观察几日,如若后续不好,他也仅仅是只能做到站那么片刻。
林以安靠着床头长长呼出一口气, 回想起当日他用计谋中途和太子换了身份, 然后遇险的那一幕幕。
对方不但是要来太子的命,更是做了两手准备, 用那大刀要将太子一双腿彻底废了。这样太子即便遇到山体崩裂被埋后救出, 那储君也要换人了。
皇帝本就对太子不满,不可能再让一个残废的太子继续呆在储君之位。
所以他替太子挡了那一刀,又被埋在山脚, 即便先前有准备,但世上就没有万全的事。
一开始,他多少是绝望的,可后来一想他所求,不过是要一方势力保自己余生自由罢了。所以残了与他来说并不是多重要,便尽人事听天命,用自己这些年学来的医术一点一点摸索着自我救治。
如今已经最好的情况,换作是先前的林以安,他可能就满足了,可如今还有一个等着他的小姑娘。
林以安想到苏眉时,唇角有不自知勾起的弧度,连目光都是柔和的。
他又再次扶着床头借力重新站起来。
石头把热水放下,想帮忙扶他一把,却被他摆摆手,就那么摇摇晃晃努力去迈出三个月以来的第一步。
窗子忽然咣当一声响,像是被风吹得关上发出的声音。
林以安忙要坐下,还是晚一了步。
柳四的诧异和惊喜不比石头少,“林三!你腿好了!”
“别嚷嚷。”林以安扶额,这真是个大嘴巴,本来还想瞒一瞒的。
“这是好事,你怕什么。你还真把自己给治好了!”柳四激动上前打量他的腿,好像隔着衣裳就能看透里头似的。
“这离治好差远了。”林以安被这样直勾勾的打量,有些不自在去揉按了一下膝头。
柳四却不管,这于他来说就是天大的好消息,抚掌笑道:“殿下知道了不知要多欢喜,昨儿还说苏家小丫头要出席端午宴的,你若不能去,他真怕把你家小丫头给弄丢了。到时他上哪儿给你再找一个去。”
“越说越不靠谱了。”他听这乱糟糟的话,大概知道柳四来是做什么的,抬起下巴问道,“殿下已经打算好了?江南那边几家大儒的姑娘相看如何,有没有联系上的?”
“嘿,今儿来就说这事呢。”柳四咂吧咂吧嘴,“其实他们多多少少都有心思的,朝里南边的四品以上大员少么,不少!连一品大员里都好几个,很多他们心里想做的事,不都是转化到那些朝臣那儿了。什么志国伟略、宏图大志、为百姓谋福祉,有些是真谋的福祉,有些呢,其实也是他们私心作祟,喜欢这种掌控他人带来成功的满足感。殿下只是有那么个意思,放出风声,就有人来推举哪家那家了。”
说道这儿,柳四又是讥讽地笑:“还那么瞧呢,有那么一两家正好在京城里走亲戚,端午能露个脸。”
“那殿下选妃的事便也稳了。”这些都是林以安想的差不多,倒没有显出多惊讶,“不管如何,拉拢武将,还是比文官来得方便。何况,谁知道圣上抛出苏家,究竟是怎么个意思。本来圣上对苏家先前就有猜忌,如今愿意松口,搞不好后面真厌恶太子了,给两方安个罪名也方便。”
武将能有什么罪名,最大的不就是拥兵自重,结党造反。
这就是要命的,比文官扒拉出来的罪名更要命!
所以不见得皇帝是真心为了维护自己名声,而收起猜忌了,反倒是暗中布下杀阵。
太子能登基,苏家以后也会成为太子的心病。太子不能登基,苏家就是能斩杀太子的利器。
林以安就叹息一声:“不知道忠义侯得知后,是个什么感想,多是更心寒了。”
他找人送的信,差不多也快到那边了。
柳四对皇帝的变|态心理不惑和气愤:“那不是他亲子么,虎毒还不食子!他怎么就恨不得对太子杀之而后快?!”
林以安也不太能理解,但想想自己家里的情况,他不过是个无威胁的庶子,嫡母不也恨不得他化作一捧黄土才安心。
“或许,帝王家本无情吧。”
所有的不解最后都只能化作这句话,从他口中长叹着道出。
柳四带来了太子近来的打算,和如何保证端午那日,不让苏眉受到选妃的波及。
林以安庆幸太子是个清明的人,不然其他皇子只要听闻能指婚一个手拥兵权的正妻,恐怕即便知道是陷阱,有风险也要往里跳。
富贵险中求,权力亦一样。
等两人说完端午当日的事,柳四便要走了,林以安吩咐他小心些:“进来国公府的守卫不是闹着玩儿的,你要被我那嫡母揪到,非得扒你柳家一层皮,别忘了她现在还向着豫王。”
“你这国公府就跟我家后院事的,我轻身功夫进来又长进了,你安心就是。端午那日,你去不去。”
柳四最后确认。
林以安沉默片刻后说:“我到时再通知你吧,太子的安排,我信得过。”
柳四挑着眉走了,他坚信,林以安最后还是会去的。
所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的话,林以安嗓子干得难受,端起茶杯想要喝水润润后,还没挨近唇边却又搁下了。
“石头,我们出门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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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的请帖发了下去,京城各家也变得热闹起来,即便是低迷许久的卫国公长房亦从一潭死水中苏醒。
嘉禧公主把两个儿媳妇都喊到跟前,叮嘱道:“我们家里适婚的姑娘也有,虽然都在明年及笄,可今年打算起来也不错。太子那边我们肯定不能凑热闹,可豫王和其他皇子,再则大臣家里的公子,都可以先瞧瞧。我听闻柳首辅家四公子就还未说亲,都已经及冠的人,多半今年要定下的,还有大理寺少卿家的……这些你们都自己要心里有谱,懂么?”
李氏抿抿唇,没作声。
这是要把女儿拿去联姻了,豫王那边,她不想。
二夫人徐氏笑道:“有母亲在,哪还要我这笨头笨脑的操心,我就全赖着母亲给我那姑娘做主了。”
“就你会躲懒。”嘉禧公主笑骂一声,被捧着,心中却是受用的。
这不就斜眼去看长媳,家里几回出事,都是她管的,这真是个什么当家祖母,现在还想着自己做主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就这一眼,嘉禧公主便决定长房姑娘的婚事,不能让李氏沾手!
徐氏偷偷瞥见婆母对着大嫂忽然便凌厉的目光,借着帕子遮挡着,把勾起来的嘴角给按了下去。
两房要为家里适婚的姑娘相看佳婿,林恒礼那边却也在给另外一个姑娘想办法好觅个夫婿,而那个夫婿人选,正是豫王。
自打知道豫王准备和太子抢苏眉后,他便焦急不安。
豫王不像太子,手段都是阴狠的,端午那日人多,谁也不敢保证会出什么事。特别是苏眉长辈都不在身边。
所以,他要先断了豫王的后路,至于怎么断,一个他厌恶得想起都要作呕的人,便浮现在脑海里。
他有个能彻底断了豫王娶苏眉的好算计,这日便开始谋划,把自己培植的人都派出去准备行事。
卫国公府各房各院都开始变得活跃,陷入旋涡中的苏眉正对着厚厚一沓的纸苦恼。
她手中毛笔在纸面上沙沙写着小楷,写着写着,那些小楷就便了样,左一撇线条,右一撇线条,最终有了个模糊的轮廓。
是一位男子的面庞轮廓,她就往里头添加五官,画了两笔觉得不太好看,也画不出那个神态来,索性直接把眼睛画成夸张一个圆,再加了两个八字胡。
她看着看着,自己就先乐了。
这有点像上次夫君恼羞成怒的模样了。
她正笑着,眼前的光就被什么挡住,黑了一片,脑袋也被人用手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