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童眨了眨眼却又猛地垂首,跟着连连点头。
欧阳庭淡淡一笑抱拳道:“世子,瞧他一个农户庄上来的孩子,哪里晓得世子是抬举他。”
世子板着脸道:“这倒是本世子的不是啦?”
欧阳庭叹口气:“属下不敢。”
“庄户上来的又如何?这天真纯善可难得,好过那跟在身边十年反咬一口的恶仆。你说是不是,阿庭?”
欧阳庭无奈:“属下不敢。”
“阿庭啊阿庭,你这‘阳庭二字’还是我给你取的。”风梧挑眉笑了,转向他低声道,“如今你这胆子越发大了,果是仗着我疼惜你?”
……逻辑呢?!
欧阳庭无言以对,只得躬身再道:“属下不敢。”
“这话听多了总觉得腻味。”风梧轻哼一声,垂手用扇子挑起那孩子下颚扫过他面庞,“入了府自然得改名换姓,瞧瞧这眼睛黑亮亮的——就叫墨琴好了。”
风管家忙的上前按着小童脑袋谢恩:“这可是天大的福气。”
风梧只略弯弯唇角,摆手让下人都散了。
惊魂甫定的众人忙着躬身告退,转头逃命似得去了。那如今唤作墨琴的小童边走边回头看,脸色煞白得又像要哭了。欧阳庭不由使个眼色叫他安心,且催他快走。
风梧冷眼看着,摆弄扇子漫不经心道:“阿庭啊,你也听见了,这王府中一向规矩最大。方才你这抢着替主子罗织罪名,倒是该怎生按规矩办呢?”
欧阳庭便跪下抱拳道:“属下绝无此意。”
“诶呦,那你即是说我冤枉你了?风管家,这又当甚麽规矩办。”
“这……”
风梧冷道:“看来风管家不记得了。刘管事呢?”
刘管事噗通跪下道:“回,回世子,顶撞主子狡言饰非……当,当以小杖三十,或是大杖脊三。”
“那还等甚麽?”风梧一甩袖子回身坐下,“来人啊——莫非要本世子亲自动手不成?!”
……真好,这个变态世子不是攻略对象。
欧阳庭心里叹气,认命地趴到条凳上。不一刻阿虎提着荆条做的大小两幅板子到了,冲他龇龇牙站到一边儿候着。
风梧转着扇子掂了掂道:“小杖三十,养上月余也就好了,恐怕这心大了的侍卫也不在意。”
阿虎闻言,便将小杖收了,独留下大杖。
风管家颤声道:“世子,这杖脊——”
杖脊可大可小。手劲轻点儿,就是皮外伤;重些,且角度选得好,一棍子也能打死人。欧阳庭心道也许现在自己唯一能依仗的,就是在攻略世界里主角不死的默认定律了。
“规矩是叫他知罪,难不成还供着他。”风梧嗤笑一声示意刘管事上前。
刘管事一脸为难,被瞪了一眼只得接过来,立在欧阳庭身侧低语:“欧侍卫,对不住了。”
欧阳庭轻轻摇首:“是属下对不住管事您。”
刘管事咬咬牙方令家丁解了欧阳庭外袍,自己举起杖来大声道:“一!”
板子破空呼的一响,闷重地砸在背上。欧阳庭顿觉一阵剧痛,后颈瞬间抽紧肩膀发颤,只得咬紧牙关、双手握拳忍耐。
“二!”
这一下刘管家似乎留了手,欧阳庭只觉得避开先前挨打那处。接近腰臀的位置虽也痛极,但比一直打在一处强。
“且慢。”
欧阳庭简直想翻白眼,这位不知又闹甚麽幺蛾子的世子,显然今天哪儿都不对劲!
“这最后一下,刘管事,可别再厚此薄彼。”
刘管事面如死灰,颤声道:“是!”
随着“三”的喊声,欧阳庭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哪怕在此世界有习武近十年,这麽一下直直打在脊背上,还有命在就该偷笑了。
那赫赤的衣裳拂过欧阳庭面颊,冰凉的手指捏住欧阳庭下颚逼着他转过脸来:“阿庭,可还记得十年前你与你弟弟流落京城,险些活活饿死的事?”
讲道理,设定家乡发大水死爹死妈、只得背起弟弟逃荒的少年被迫卖身为奴的,真的不是我。
欧阳庭叹口气:“全仗……世子心善。”
“所以今日,你就是这麽回报我的。”风梧一脸阴寒,一把掐向他咽喉,“玩忽职守也就罢了,居然欺瞒我!”
欧阳庭觉得呼吸开始困难,不由用力喘息:“世子,是属下……一时,看到风管家,手中……那孩子的,卖身契,上,上面写了的……属下,属下此前,当真从未,见过他……”
“哼,本世子自然知晓。”风梧不知为何又舒心地笑了,松开手后还心情颇好地替他理了理散下的几缕头发,“这些年你在何处我会不知?但你今晨不知会一声就到处乱跑,跟着数次顶撞于我。甚至还为了一个,一个乡下小子忤逆我!”
欧阳庭缓过这口气来立时翻身滚落条凳跪下,忍着背上剧痛道:“属下知罪。”
风梧却又再度探出手来,不知想做甚麽中途又猛地收回。恶狠狠哼一声,这位世子拂袖而去:“十日!”
“……是。”欧阳庭垂首应了。
待世子走远,风管家与刘管事才忙得招呼人来抬不便动弹的欧阳庭:“十日?唉,十日可怎麽养得好?”
“便是一日也得谢恩不是?”欧阳庭勉强笑了笑。
一脸讪笑的阿虎少年抬着他出这流年不利的跨院时悄声道:“这回不错,英雄救美。你总算开窍了一回,不用我说你居然自己发现了攻略对象。”
这麽明显的事情还需要解释麽?
欧阳庭翻个白眼根本不想搭理他,就听个怯怯的声音道:“欧,欧侍卫,你没事儿吧?你不会死吧?你可别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