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宣摇了摇头,“并没有看出什么,只是有种颇为不妙的预感。”
“……你少给我故弄玄虚。”瑞妃皱了皱眉,嘴上不怎么客气地驳了半句,可她的心里却也有些不安定了。
☆、第五十六章 副帅
夏侯宣真不是在故意吓唬瑞妃,要知道,他们母子俩早在他被封为平蛮右将军的那时起就开始有了互利互惠的倾向,现如今更是连夏侯宣的婚事都已经板上钉钉了,他们又何必继续玩“内耗”呢?
且不提夏侯宣的得势会给瑞妃带来多少好处,事实上,夏侯宣对他的这位身为“宫斗小能手”的母妃也是有需求的——既然他跟齐靖安成亲以后将会常驻宁京,那么距离的阻隔和时间的流逝必然会逐渐削减他们与皇帝之间的感情和信任,虽然他们可以定期给皇帝写信表忠心,但古往今来无数臣子们的血泪已经证明了:写得再好、再感人、洋洋洒洒好几万字的信,也未必拼得过区区几句“枕头风”啊!
千万不要小看了枕头风的作用,更不要疏忽了皇帝的薄情本性,否则肯定少不了吃亏的时候:大多数皇帝都是薄情的,别看夏侯宣的这位皇帝老爹好像很喜欢他似的,单说一点,之前在御书房里,皇帝可是一句都没有询问过夏侯宣的伤势是否已经全好了,更没有对他胡诌出来的那些并不算轻微的后遗症表示痛心并急召太医来诊断诊断……这显然不是个称职的父亲该有的样子吧?即使是个不怎么称职的父亲,至少也会做做样子吧?
可皇帝真的是连一丝一毫的关怀之情都没有表现出来,虽然夏侯宣反而还乐得轻松、省去了迂回遮掩的许多“工序”,但这个细节也彻彻底底地暴露出了皇帝的薄情。
当然了,皇帝应该并不是故意连“做做样子”都懒得干的,或许他也挺想趁此机会表现表现、笼络一下女儿女婿的心,只是一不小心就忘了这一茬,甚至可以说……都怪夏侯宣和齐靖安嘛,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俩的嘴太甜、舌灿莲花神功的段数太高,直把皇帝哄得晕头转向,他又何至于会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但仔细想想,如若不是皇帝率先表达了惊讶之意,夏侯宣也没那么容易带偏他的思路。
总而言之,皇帝对夏侯宣其实并没有多少父亲对孩子的那种爱惜之情,从前他大约觉得这个女儿挺聪明、挺贴心,可以留在身边凑趣;而现在他转而觉得这个长公主颇有用、颇能干,可以放在宁京镇守边关……那都不是爱。
不过那也没什么,天家皇室本来就跟普通家庭不一样,皇帝薄情,他的枕边人和儿子们又好得到哪里去?
“母妃还是注意些吧,后宫里什么时候都少不了不安分的人。”点到为止,夏侯宣也不多说了,他虽然敏锐地察觉到皇帝有点儿小变化,但瑞妃若是真来追问他皇帝究竟有什么不对劲?他既不是医道圣手也不是测命天师,还真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他的第六感又不能拿来当证据,皇帝的眼袋有点重也许只是因为昨晚没睡好而已……所以夏侯宣还能说什么呢?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情况,只能跟瑞妃略提一提便罢了。
“嗯,我不会掉以轻心的。”瑞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后又似嘲似讽地笑了笑,“说来在近几个月里,后宫中最不安分的人就是郑妃他们母子俩了……早先你‘用’他们的时候,可有预料到这样的后果?”
夏侯宣耸了耸肩,“其实我的预感也没有那么灵。”他跟夏侯垣只是偶有来往、互相约定好了在合适的时机来一遭互惠互利而已,真没有太多的交情。
瑞妃“嗤”地一笑,“小崽子,我还当你心思有多缜密呢,原来却是个顾头不顾腚的!”
“哎,反正我就要离开后宫了,遗留下来的麻烦就请母妃帮忙兜着吧。”夏侯宣摊了摊手,对于从前的他来说,飞出后宫这个牢笼始终是“第一要务”,只要是能给他提供推动力的“燃料”,他都会用,至于用了之后会不会有“污染”……哎,先污染后治理嘛,他又不是神,山穷水尽的时候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呢?
瑞妃郁闷地翻了个白眼,她可真是恨不得飞起一脚把夏侯宣这个“不爱护环境、不以后宫和谐为己任、就顾着找寻一切机会发展壮大自己”的小混蛋给踹出瑞庆宫啊。
见状,夏侯宣嘿然一笑,自动自觉地告辞了。
瑞妃一边哼哼着,一边目送夏侯宣离开,心里却没有真的生气:或许是因为“距离产生美”吧,与夏侯宣分别了几个月后再相见,她的心态平和了很多,对于身为她的“罪证”的小儿子,她原先的那种“除之而后快”的心思已然淡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法,她还是顺其自然吧。
夏侯宣也感受到了瑞妃对他的态度转变,所以他轻松愉悦地回到了凤宜宫,美美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上午,夏侯宣精神饱满地出宫去找齐靖安约会——照他的设想,在接下来几个月的时间里,他这个待嫁的公主应该是不会再有什么正经事要干了,就是出宫约会、回宫睡觉,偶尔抽时间跟他的小弟们吃吃饭喝喝酒,再监督一下瑞妃为他准备嫁妆的进度……多么潇洒美好的日子啊。
孰料才一见到齐靖安,夏侯宣就听到了一个令他心情沉重的消息:郭令珣老将军已经壮烈殉国了,陈长清扶灵回京,约莫就在这几天,他们的队伍便会抵达京城。
“昨天我出宫之后就听说了这件事,街头巷尾都有零碎的议论,许多人都不理解镇北侯为什么不愿意送他几十年的老兄弟最后一程,反而带兵跑到北燕去了……”齐靖安给夏侯宣到了一杯茶,然后就肃肃然地坐了下来。
夏侯宣叹道:“原来如此,之前我还觉得奇怪呢,陈老爷子许多年不问军国事了,怎至于亲率援军去接应我们?我原以为他老人家主要是为了淑瑶而去,可淑瑶这都回京了,他也不跟我们回来,原来是因为不忍相送郭老将军。”
齐靖安点了点头,“侯爷定是最早知道消息的几人之一,可他却是匆匆离京,还在我们面前谈笑无忌,偏偏绝口不提郭老将军,怎么想都有种自欺欺人的感觉……就连陈大小姐都是昨天才知道这件事,据市井传言说她当场惊恸得不能自已,一路哭着跑回家去了……你说我们要不要去侯府拜访一下?”
“那当然是要的,”夏侯宣下意识地回应了一句,又马上摇了摇头,“我们一起去不大好,还是我一个人先去侯府陪陪淑瑶,你等陈将军扶灵回京之后再正式上门吊唁吧。”
齐靖安自是毫无异义,两人这便分开了——想想也是,他们二人正值蜜里调油的时期,即使不是故意秀甜蜜,只要待在一处,氛围也是甜滋滋的;而镇北侯府里的气氛肯定是沉重的,他们俩若是一起去,那就实在是太不知礼了。
又过了几日,陈长清回到了京城,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精神状态也很差,所以一回来就避不见客了。不过陈长清跟夏侯宣怎么说都是平蛮军的左右将军,而此番阵亡的正是他们的大将军,所以陈长清谁都可以不见,唯独夏侯宣却是一定要见的,也就是从他的口中,夏侯宣终于知悉了郭令珣在西蛮的战果……
总结来说,只有两个字,那就是震撼!
夏侯宣在北燕的表现已是很亮眼了,可郭令珣在西蛮的表现却是更加夸张:仅凭六万人马,平蛮大将军就把西蛮弄得四分五裂、国不成国了!
不得不说,在此之前,夏侯宣真是大大低估了郭令珣的本事:原来这位纵横沙场几十年的老将,并不是因为一时热血上涌就头顶着欺君之罪、拉齐兵马去西蛮送死了,实是因为战机稍纵即逝,才令他不得不冒险激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