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豪哈哈大笑,嘴巴长得大大的,看着小小孩子严肃的学大人板脸,很觉有趣。可是,他仍然把霍仲南当孩子,最喜欢捏他奶气嘟嘟的脸,“哥不会叫?”
“赵子豪!不要捏我的脸。”
“小嘟嘟,小南南,我就喜欢捏你的脸。”
“不许这么叫我。”
“我就叫,看不惯,那你来打我呀?”
迫于赵子豪的“淫威”,一群小孩子无奈只能做永远的小偷和坏蛋,围着他转,“老大老大”的叫,霍仲南从不理会他,可他总是邀请他做警察。
小孩子之间是没有矛盾的。
当年,赵培选跟着哥哥赵矅选在盛天做事,是盛天集团核心成员之一。总有些风言风语,说兄弟俩,一个靠老婆,儿子都跟老婆姓,一个靠裙带关系,浑水摸鱼在盛天揩油。
从人嘴里说出来的话,总是会不好听。这些人无视赵氏兄弟俩的贡献,假装看不到把盛天公司发展成盛天集团的不是霍钰珂,而是赵矅选。至于他的弟弟赵培选,名校毕业的大学生,留学归国,在那个年代极为稀有,他有本事,有魄力,有经营手腕,不在盛天也是个人物。
赵培选常常因为这些流言蜚语,对赵矅选发脾气。
在外人眼里,兄弟俩的感情是有些古怪和别扭的,并不是那么好。
但是赵子豪对霍仲南,一直很照顾。
这个弟弟不快乐,他看得出来。尽管少年时的他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就是会同情霍仲南,他在他的家里,拘谨得像个客人,学习,生活,一丝不苟,小小年纪就活成了成年人的样子,懂事得令人心痛。
哪像他?逃学,旷课,早恋,打架……把年少时能干的坏事都干齐活了。
他觉得他活得很快活,很痛快,同情霍仲南。
那时,他从来没有想过,霍仲南的家庭变故会把他拖入痛苦的深渊。
他的家庭,也毁于一旦。
在霍钰珂和赵矅选父亲过世后,赵培选在与霍钰柠一同争夺盛天集团财产的过程中,因为打死许宜海的助手,打残了许宜海的双腿,涉嫌故意杀人而入狱,不多久,就死在了里面。他的母亲还没有来得及为父亲办理后事,就投河自杀,他年仅十六岁的妹妹,小小年纪误入酒吧卖醉,被人轮.奸,警察赶到的时候,她大笑着从酒吧跑出来,白晃晃的身子养了一条街男人的眼。她疯了。
赵子豪家破人亡。
发生这些事情的时候,他正在外地执行任务,因为没有通讯,对家中消息一无所知。
等他得知家中消息,已是三个月后。
当是他是怎么做的?
他趁夜偷了枪,跑回了申城,并在逃跑的过程中,打伤了两个战友,最后中枪跳海,“死”在了涛涛巨浪之中。
……
“我没有死,你很意外吗?我也很意外。”
赵子豪声音低低的,懒懒的,于休休听得声音紧绷起来,而他身后不远处的韩惠,竟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突然有些心疼发出这个声音的他。
“开枪的是我的老班长。他枪法神准,百步穿杨,击毙歹徒,从无失手。可是那一枪,他没有打中我。没中。没中,哈哈哈,我很意外。”
“那天的海水可真冷,我在海中拼命地游啊游啊,我以为我死定了……”
倾诉欲,在特定的人面前,往往会更加强烈。
赵子豪埋在心底多年的秘密,霍仲南刚好就是最好的倾听者。
“我怎么能死呢?我大仇未报。我爸,我妈,怎么能死得这么不明不白?还有我妹妹……”
他突然恶狠狠地说:“你还记得子嫣吗?你的小姐姐。霍仲南,你告诉我,你怎么这么忍心?怎么忍心对她下手?就算我爸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他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还不够吗?还不够吗?你为什么要杀我妈,辱我妹!”
第316章 你希望我怎么死?(二)
他嘶吼起来。
山风里,声音野兽般尖锐。
霍仲南沉默许久。
“你妈妈,自杀的。”
“不!”赵子豪怒吼,“我妈是什么人?她的儿在外未归,她的女年纪尚幼,她的丈夫骨灰未领,尚未入土为安?你告诉我说,她会自杀?哈哈哈哈。卑鄙!你卑鄙。”
凄厉得吼声像吃人的山鹰在尖叫。
……
当年的事,霍仲南已经记不清了。
十五岁那年的他,父母过世后过了一段混沌而麻木的日子,身外事,几乎全无感知。
他只知道,他的小姨霍钰柠,他的小叔赵培选都双双背叛了他,对他主张公司的所有权。他们都想从他的身上扒一层皮,啃一块肉,他们贪婪地看着他富可敌国的财富。
他曾对许宜海说,给他们吧。给他们。
给他们这嗜血的财富,满足他们的欲望。
他只想清净。
因为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能活几天。
财富于他,有可意义?
但是他没有想到,他的小姨,他的小叔,不仅要他的钱,还要他的命。
好几次差点死于非命,都得益于许宜海的帮助,许宜海那双残疾的腿,终生的轮椅生活,就是为了救他。
……
“这是命。”
霍仲南又重复了一句。
他的声音,淡淡的,无喜怒。赵子豪听了,冷冷一笑,“不是命。是你的错。”
顿了顿,他望着黑黝黝的大山,若有似无地笑,“如果不是你。我退役后,肯定是个警察,而不是现在这样……”
满山的警察,都在等着抓他。
“贼他妈的讽刺!”
赵子豪长长吸一口气,“你看,我明知道你在拖延时间,知道你在等着狙击手,瞄准我的脑袋,给我致命一枪,要我的命,我还是陪你聊了这么久。我仁至义尽了,你是不是也应该表示一点诚意呢?”
“好。”
霍仲南说:“你要我的命,我给你。”
“爽快!”赵子豪说,“你死后,我保证不会杀你的女人。”
“君子一言。”
“老子不是什么君子。但老子说话算数。去死吧。”
霍仲南说:“你希望我怎么死?”
赵子豪想了想,“你走出来。”
走出去,就会暴露在他的枪口之下。
到时候要怎么死,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霍仲南:“好。”
……
尖利的警笛声划破黑夜的天空,一辆又一辆警车靠近了这座无名的山峦。
此刻,刑警、特警和前来支援的武警战士已经把下山的路和小木屋围得水泄不通。可是,犯罪嫌疑人很狡猾,有战斗经验,手上有枪有人质,又有小木屋做掩护,再多警察也是投鼠忌器。
“看赵子豪选的位置,就知道很有经验。他在二楼设伏。背面是悬崖,无法攀爬,前面是一个山坳,没有障碍物,找不到合适的狙击位,人质又在他的手上,目前来说,没有很好的解救方法,很难办。”
缪延走到亲自带队的支队长面前报告情况,脸上满是焦虑。
“赵子豪提出的第一次诉求,是要霍仲南的性命。他抓了霍仲南的女朋友在手上,我看这情况……”
他回头看一眼小木屋方向,“咱们得先想办法,稳住他。”
支队长坐在汽车上,正在翻这个案子的材料。
“赵子豪,有什么亲人吗?”
缪延说:“不知道。我没有查到他的个人档案。”
支队长皱眉,“没有档案?怎么可能?”
缪延说:“我也纳闷。除非……”
支队长问:“除非什么?”
缪延说:“档案被人提走,再刻意抹掉了。他好像服过兵役,我在想,是不是在特殊部队,执行过特殊任务?”
一个人从出生开始,就会留下档案。
若非刻意,不会什么都没有,连户籍记录都没有。
支队长沉吟,“务必保护好人质。通知狙击手,找准机会,击毙!”
“这……”
很难办啊!
怎么击毙?
投鼠忌器不是一句话。
缪延额头有汗,又不得不应下。
“是,我这就通知下去——”
话音未落,眼前警灯闪烁,直晃眼睛。
又一辆警车驶了过来,坐在车上的男人面部线条坚硬冷漠,正是黑着脸的权少腾。
认识这么久,缪延第一次看到权少腾这么严肃的样子。
他微微诧异,“权队?你怎么来了?”
权少腾下了车,脚上的警靴将湿漉漉的地面踩得嚓嚓作响。
他肩背挺拔,走路很快,没怎么跟缪延哆嗦,径直往里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