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女人的眸光一闪,飞快地翻身下床,拿起男人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拨通了那个早已熟记于心的电话号码。
时间仿佛在跟她作对,等待电话接通的每一秒都是煎熬,她不知不觉咬着下唇垂下眼睑,渐渐握紧的双手指尖隐隐有些抽痛。
电话接通的瞬间,她忙不迭地喊了一句:“正南。”
“少奶奶,是您吗?”赵树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
她竭尽全力深吸了一口气,忐忑不安的问道:“正南的眼睛到底怎么样了?”
此刻,赵树并未知道她已察觉自己的双眼能看见了,于是仍按照之前的思路回答:“很好啊。”
很好?
之前,陆正清也说正南的眼睛恢复得不错,那就是说他确实换了眼角膜,可是为何自己的眼睛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在她愣神的时候,赵树追问了一句:“少奶奶,您去哪里了?少爷很着急。”
为了帮陆正南打掩护,他自然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不仅如此,还要趁机帮他说好话,真可谓用心良苦。
而她的思绪早已飘远,根本没听清楚赵树的问题,直接就把手机挂断了。
男人一直在旁边观察她的举动,唇瓣一张一合,却没有说出半个字,只是深深地凝视着她,神色复杂。
说到底,一切都要怪自己,先是隐瞒真实的身体状况,让她为自己担心着急,后来又冒充陆正北的身份,把她弄得纠结不已。
无论之前有多少难言之隐,事实上,都对她造成了伤害,即使保住了小丫头的眼角膜,但没有呵护好那颗善良的心。
想到这里,他的内心如波浪汹涌般难受,刚毅的脸庞上笼罩着一抹忧郁,眉目间落下了重重一层阴霾。
女人突然想到了什么,从自己的包里翻出手机,给刘浩明打了过去。
“梦雨,找我有事?”刘浩明温声发问。
“你老实告诉我,为什么我的右眼没有瞎?”她开门见山的问道,目光哀戚,声音轻颤。
听到这话,刘浩明立即明白她的视力已经恢复了,可是不知道陆正南到底跟她解释到什么程度,只能含糊其辞的应道:“手术没做成功呗。”
女人并不傻,听出来他是在搪塞自己,逼问道:“什么叫没成功?你是不是压根儿没做这个手术?”
刘浩明握着电话的手一紧,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犹豫着该不该说出真相。
认识她这么多年,虽然她总是喜欢做出这种傻事,但一直是个心思聪慧的女人,就算刻意隐瞒也瞒不了多久,迟早会被她查出来,索性现在老实交代好了。
“梦雨,你要捐出眼角膜的事情,我从一开始就是反对的,你心里清楚吧?”
“我知道。所以你就自作主张么?”女人的语气不善,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刘浩明听出她是真的生气了,于是把心一横,一五一十地说:“其实,你老公早就知道了你的打算。”
正南知道了?
她的脑袋里轰的一声,有几秒钟无法思考,如同被尖针刺了一下,全身都有些麻木了。
费尽心思想要瞒住他,结果还是让他发现了,自己以后该如何面对他?
不过,跟这个问题相比,更为要紧的是,必须要确认他是否做成了眼角膜手术。
“那他的眼睛怎么样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舌根有些抽筋,一颗心沉坠得像灌满了冷铅。
“他派人找到了我,商量的结果就是我俩联合起来一起骗你,保住你的眼角膜。”
“什么?”她惊呼一声。
他俩竟然商量好合演一出戏,就是为了不要她的眼角膜。
这个事实太过震惊,她的眼睛渐渐地积聚了雾气,泪水一点一点的在眼眶里积聚。
刘浩明浅吁出一口浊气,解释道:“当时,我往你的眼睛里滴了一种特殊的药水,七天之内会看不到东西,可是再过七天就能恢复视力。所以,陆正南并没有要你的眼角膜,而是要了别人的。”
所有的疑惑都在这一刻得到解答,终于获悉了整件事的真相。
原来,陆正南从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但是却什么都没有说,而是任由自己折腾,他却在暗中布置好一切,宁可独自承受巨大的压力,也要保住她的眼角膜。
他们总说自己傻,其实陆正南才是真正的傻瓜,竟然默默地为自己做出了这么多事情。
可是,自己不值得他这么做,因为身体早就不完整了,还屡次做出了背叛他的事情,这样的唐梦雨,根本配不上这么好的男人。
越想越觉得心酸,积聚在胸腔中的某种情愫,终于一股脑地爆发了出来,眼泪随即夺眶而出,白皙的小脸上一片斑驳。
很快,啜泣变成了嚎啕大哭,泪水如瀑布般倾泻下来,整个人抽噎得厉害。
始终在旁默不做声的男人再也按耐不住,大步走到她的面前,满目疼惜地望着她,那双如墨的瞳仁,倒映着她布满泪痕的面容。
这一刻,男人的心就像压着一块大石头,不停地往下坠落,苦涩的胆汁似乎开始上涌,嘴里面一阵发苦。
他心疼地抬起大掌,用食指的指背抹去女人脸上的泪珠,声音里透着沙哑,“梦雨,别哭了,一切都过去了,不要再想那些伤心事。”
女人抬起水盈盈的眼眸,哀伤地凝视着对方,顿了几秒,猛然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拜陆正北所赐。
是他夺去了自己的清白之身,让她背负了重重的道德枷锁。
也是他屡次三番骚扰自己,即使逃到洛杉矶,他仍然无休止地拼命纠缠。
悔恨、愤怒、厌恶的情绪一下子涌上了心头,女人的眼眸里带着强烈的怒意,还有化不开抹不去的浓浓恨意。
她将双手握成拳头,使劲朝面前的男人挥了过去,雨点般的拳头落在他身上。
然而,对方却没有丝毫的反抗,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漆黑的眸底,有的只是满目的疮痍。
“我恨你!”她朝男人嘶吼着,颤抖的睫毛在眼睑上打下暗淡的阴影。
泪水再次如潮水般汹涌而出,心底某个地方,荒凉的寸草不生。
身体的力气仿佛一瞬间就被抽干了,没过多久,她就累到胳膊再也抬不起来,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赶紧逃离这里,逃开这个毁掉一切的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