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虽然将明鸾叫了来,但其实内心深处真不想看见她,因此便道:“给她安排一间屋子,叫人带着她学学规矩。”
石森张了张嘴,觉得自己可能是真怂,还是没有勇气将她改姓的话说出来。
但这种事瞒是瞒不住的,越瞒得久了,将来倒霉的人越多。
于是只能低声上前回禀:“王爷,娘娘说她出的罚金把人赎了回来,因此以后不必再姓徐,给姑娘改了姓。”
赵睿之也是如同石森一样,一下子就想到了徐明鸾以后要姓赵了,顿时勃然变色,火冒三丈的喊:“徐明鸾你给我滚进来,你到底要不要脸?你到底有没有羞耻心?还想跟着我姓?”
明鸾站在门外,如今也只是站在门口,刚才石森的话她没听到,但是赵睿之这一通火气,她却听得真真的,愕然之余不由的看向石森。
只见石森缓缓的提起袖子遮住了脸。
明鸾觉得好笑,但同时一种巨大的悲伤涌上心头。
她在得知静安皇后姓江的时候,真有一种回到前世的感觉,因为她的妈妈就姓江。
被人嫌弃,被人鄙夷,被人羞辱,她可以一时低头,但她是个人啊,她不能永生永世的低头,她也有想要守护的人,也有梦想跟信念。
她不知道赵王到底跟徐颂贤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徐颂贤已经死了,她来之前就死了,所以她对徐颂贤是一点感情也没有的。在这种情况下,她想跟赵王和解,自我感觉也已经做到了最好。
然而她忘了赵王也是一个“有感情冲动”的人。
他不喜欢徐颂贤,连带不喜欢徐家,不喜欢徐明鸾,这种不喜欢,是可以眼睁睁的看着徐明鸾进教坊司的不喜欢,是可以看徐明鸾落到更残忍境地的不喜欢。
她深吸一口气,忍下眼中泪意,竭力用正常的语调说话:“没有跟你姓。”
赵睿之就:“啊?”
就像被扎住了脖子的鱼鹰,他瞠目结舌的、僵硬的转动脑袋,看向石森。
没等石森给他一个“合理、合情”的解释,明鸾的声音先响了起来。
这一日的事情,日后赵睿之回想起来,都觉得脸有点疼。
明鸾说:“娘娘说不喜欢赵这个姓氏,因此让我跟着她姓江。”
明鸾又说:“因此,从今往后我便是江明鸾了。”
“江明鸾见过王爷。”
“王爷既然不愿意看见我,那我便告退了。”
等她把这通篇的话说完,转身,一直强自压抑的眼泪才喷薄而出。
她飞快的往来时的路走,石森一看这情景,王爷端着架子放不下,可是他不能也跟着看笑话啊,立即飞快的奔出去,去拦着明鸾。
“姑娘,我的好姑娘哎!”
他一边挡着道,一边又连忙喊人:“去,快去把李先成跟许言嘉给我找来!哪怕他们屁股肿着起不来身,爬也要爬过来。”
明鸾推他:“你走开。不要叫他们来。”
石森好说歹说:“姑娘,您来都来了,再说娘娘都进宫了,那宅子里头也没人,要是娘娘知道您这么走了,岂不是要担心?这一担心,岂不是要在太后面前落了不是?”
明鸾:“我去宫门口等着娘……,呜呜……”
说着就拿手背捂着眼睛大哭起来。
孩子气的哭声,叫赵睿之一点火气也没有了。
这下反正是真没有了。
赵睿之眼看着石森左支右拙的,明鸾就是哭,只能无奈的使人去叫李先成跟许言嘉:“快把人叫来!”
如今赵王府的头等事就是哄好了这个小祖宗!
李先成昨日那点皮肉伤都没有平日自己在校场锻炼的强度大,他之所以不来,是因为言嘉趴在床上奚落他。
“你去吧,正好衬托的我受伤严重。看看你这身轻如燕的姿势,这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状貌,这说明什么?说明我对你手下留情,可你呢?哐哐哐三棍子下去,你怎么不打死我呢?害得我有家也不敢回……,害怕家里人担心……”
李先成只好也告假不出,留在屋子里头伺候许言嘉。
许言嘉一会儿要吃,一会儿要喝,一会儿要洗手,一会儿要漱口……
两个人“打情骂俏”之际,赵睿之打发的人过来了。
听见王府的老大跟老二齐齐召唤,两个人对视一眼,许言嘉用跟刚才截然相反的麻利爬了起来。
等他们两个人赶到,王府的侍卫正跟皇后派给明鸾的侍卫对峙。
王府的侍卫不敢对皇后的侍卫动手,皇后的侍卫不敢对石森动手,石森就势单力薄的用“弱小的身躯”挡住明鸾,不叫她走。
明鸾哭得抽抽搭搭,袖子都湿透了,还没有停下来。
李先成一见这事态,立即往后退一步,不做人的一脚踹向言嘉,言嘉龇牙咧嘴的扑了过去。
“姑娘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石森石总管惹着姑娘了?”
明鸾听见带笑的声音,搁下手,眼睛已经红肿得像桃子一样了,看见是言嘉,走了一步扑到他怀里,就像在教坊司里头一样,搂着他的脖子就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道歉:“昨天都是我不对,许大哥,我对不起你,呜呜……”
言嘉被她哭得是心软不假,但也知道这就是个小恶魔,正想把人拉开,就见石森正冲着自己挤眉弄眼,伸手比划着说:“哄她,快哄好。”
言嘉:“?”
石森跺脚,伸手拿了一块金子给他示意,如果听话干活会有钱拿。
言嘉伸出来的手便被金钱的力量打动,本来要往外拉的动作一改,顺水推舟的就轻轻拍着怀里的人:“我知道,许大哥都知道的。知道你跟我开玩笑,再说我们头儿打人都有数的,看着严重,其实没怎么伤筋动骨的,所以你就别愧疚了,嗯?”
明鸾抽搭着鼻子,揉了揉眼睛,声音还哽咽着:“真的没有事么?”
言嘉:“真没事,你看,我们头儿也来了。”
把李先成也拉下水。
李先成就正经的多,还给明鸾行礼:“姑娘,叫姑娘受惊了,对不住。”
明鸾明显跟言嘉更好,不敢受,往言嘉那边又躲了躲。
言嘉吧,虽然高兴,虽然心软,但也真不敢多做什么,更不敢多想,年纪轻轻的,眼角硬生生的愁出了笑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