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饭桌上。
楚图封抬起腕表,皱了皱眉。
“没想到这人还挺难请啊。”楚泽雅阴阳怪气道,“都半小时了,我们就坐着等她?”
“爸也没来,要不要让人去叫?”楚泽平坐在一旁,满脸的老实相。
楚图封顿了顿道:“刚才有佣人不小心撞到了姜烟,泼了人家一身水,应该是因为这个才迟的,二姐再等等吧。”
楚泽雅冷哼了一声,勉强接受了这个说辞。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几人纷纷抬头,斜眼看去。
楚泽雅带着看好戏的眼神,楚泽平微微坐直了身子,楚图封还是靠着,手里捏着酒杯,表情颇有几分漫不经心。
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小辈,就算是有点手段和能耐,难不成还成精了么?姜家那个泥潭里出来的人,不过就是靠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才能勾上傅司眠。
楚墨扶着楚培章,脚步缓慢地进来了,身后跟着姜烟和楚梦璇,两人脸上都是淡淡的笑意。
“爸。”里面的三人立刻起身叫道。
楚培章沉默地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应声,转身走到了主位上,缓缓落座。
楚图封率先将视线投向了姜烟。
姜烟似有所感,抬头对了上来,立刻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楚图封也笑着相对,转开眼睛时各有心思。
“说起来,烟烟和我们家也算是有渊源。”楚培章突然开口,慈爱地看了姜烟一眼,“我们许多大事的时候,她都是在场的,就是可惜楚墨和这孩子没什么缘分……不过不管怎么样,这孩子合我眼缘,我看着喜欢。”
楚图封笑了笑道:“爸喜欢的话,可以让姜烟常常过来玩。”
楚梦璇恼怒地在桌下揪起裙摆,被姜烟轻飘飘看了一眼,又迅速恢复如常。
“好啊,我也喜欢楚爷爷。”姜烟笑着道。
楚培章和她对视一眼,随后转开目光,状似无意道:“上回靠着司眠,虽然手术成功,但人的年纪到这里,不服老也不行。最近总觉得头晕心悸,看东西也眼花,也不知道还有几天可以活……”
“爸,你说什么呢!”楚泽雅嗔怪地开口,“你福气长着呢,别自己一个人瞎想。”
“爸你放心,我改天再安排你去做个体检。”楚图封道。
楚培章摇摇头,“身体的事情我心里有数,现在关键的是家里的事。我手里的事情多,渐渐力不从心,楚墨这孩子很稳重,小小年纪就帮了我不少,以后这家里还要靠着他……”
“爸?”楚泽雅有些不满地开了口。
楚泽平皱了皱眉,“爸,你身体没有问题,现在用不着操心这些……”
“我已经想好了。”楚培章不给他们任何说话的机会,“等我闭眼,楚墨就是楚家下一任的继承人。”
这话说完,空气里只剩下呼吸声。
姜烟的视线扫过对面的三张脸,真是一张比一张精彩。此刻越是安静,暗涌便越是如同惊涛骇浪一般四处拍打。
楚图封的脸上很难看,似乎没想到楚培章会突然来这一手。
他们几人争这个位置已经很久,楚培章是一直属意楚墨的,但从来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表露,因为一旦这样做了,无疑就是将楚墨推到明面上当靶子,楚培章不舍得,所以才自己揽着这个位置,硬生生坐了这么多年。
今天真是撞了邪,谁知道楚培章会突然提起这一茬?
“图封。”楚培章叫道。
楚图封立刻收拾好脸色,恭敬应着:“怎么了爸?”
“你以后就继续接管东非那边的事情吧。”
“爸?”楚图封面色一颤,终于稳不住了。
“你这次研究所的事情办得不好,所有人都在背后跟着一起戳我们楚家的脊梁骨,你应该心里清楚。”楚培章道。
楚图封顿时就消了气焰,暗自咬牙。
他当然知道自己被研究所的事情连累了,否则也用不着把主意打到楚培章的生死上来!但楚培章这一招也太过绝情,直接就把他往国外调,是生怕他能吞了楚培章这个宝贝孙子呢?
“泽雅,你怎么说?”楚培章转头看向楚泽雅。
楚泽雅面色一滞,忍不住瞟了楚墨一眼。
她还能怎么说?当然是不甘心啊,争了这么多年,就让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上了位?
“爸。”楚泽平率先开口,表明态度,“以后我会帮着楚墨,好好管理公司。”
楚培章面色稍霁,“嗯,你是懂事的。”
这下更逼得楚泽雅下不来了台,大哥表了态,三弟又被调走,她一个人撑着不松口反倒显得吃相不好了……
“我也一样。”楚泽雅闷声道,“以后会帮着楚墨的。”
楚培章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开口道:“吃饭吧。”
“我去趟洗手间。”楚图封起身道。
楚培章手指顿了顿,视线跟着楚图封的背影远去,眼底的暗色渐浓,随后掩下那分失落,伸筷子夹菜。
没几分钟,楚图封回来了,身后还跟着那个女佣。
女佣已经换了件高领的制服,恰好能挡住姜烟在她脖颈上留下的伤口,此刻面色平缓,只是在匆匆抬眼看向姜烟的时候抖了抖嘴唇,轻轻点了一下头。
姜烟眯眼,楚墨也跟着沉了脸色,将拳头握紧了。
畜生!
姜烟说过,楚图封一旦恼羞成怒,很有可能当场就会决定下手结果了楚培章的性命,所以让女佣给他们信号,如果进门时点头,就表示楚图封确实有这个打算。
本来的毒酒剂量只能致残,现在的剂量怕是已经能够致死了。
楚图封落座之后道:“我让人去酒窖里拿了几瓶酒,还有老爷子最喜欢的青梅酒,我记得出发的时候才酿下去,现在该有半年了,正好启封。”
楚培章低头吃菜,看不出表情,“嗯,那就让人开封了吧。”
楚家酒窖里常常备着青梅酒,因为楚老爷子就好一口。四五月份的时候从日本挑来上好的青梅,跟随时间的沉淀酿上一罐,半年之后启封,连着好几个月,老爷子每天都要喝上一杯。
也就是说,这酒是专属楚培章的。
姜烟抬眼间,看着青梅酒已经由佣人送上去了,冰块在杯沿上撞动,发出啷当的响声,和盛夏的天气碰在一起,格外清新。
“爸,我敬你一杯。”楚图封笑着道。
楚培章面无表情地拿起酒杯,将液体往嘴边一送,放了下来。
楚图封见状勾了勾唇,并没有察觉到异样,也跟着喝了下去。
姜烟坐得位置恰好能看见楚培章拧在身侧的手,眉头微微一皱。
这楚家的老爷子向来是个爽朗的性格,该不会功亏一篑,在这种时候被自己这个不孝子气得当场发作吧?毕竟喝的是儿子亲手递过来的毒酒,也难说他会不会忍不住。
好在楚培章忍住了,下一秒晃了晃身子,往地上栽去。
“爸!”对面三人齐齐站了起来。